“为什么让南宫樾带走大师兄?”
牟离在这华山之中他最佩服的便是大师兄,吴秋略简直是他毕生努力的方向,可牟离万万没想到大师兄竟会英年早逝,更没想到是,连让大师兄安魂在华山他都没做到。
尤温沉默。
尤安也没搭话,他本来也就没想通,不过他怕牟离一犯冲就不管不顾,因此坐到了床边。
尤温不说话,牟离更是不满:“二师兄至少给我华山弟子们一个交代!”
“没有交代。”尤温声音低沉,闭上了眼睛。
牟离恼怒起来,语气咄咄逼人:“二师兄,大师兄过世,你便是我华山掌门继承人,一言一行都代表我华山,大师兄为我华山而死,却落得个遗体失踪的下场,你怎么能毫无说法?”
尤温猛的睁开眼睛,阴冷的盯着牟离:“除了应无鸠必须杀,你要什么解释我都没有,此话你要是再提,你就好好等着我当掌门的时候!”
牟离一愣,只觉得浑身冰凉,心下又惊又怒,却不敢再看尤温,眼中眼泪打了几个转,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跑了出去。
尤温又闭上了眼睛。
尤安偏头看了看师父,他知道师父近日心情不好,连对着他都是面无表情的,今日一看,却似乎换了个人一般,又阴又冷。
他想了想,当初他被应无鸠救出,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不肯吃不肯睡不肯说话,还是应无鸠一样一样的逼着他做的。
如果不是为了报仇,他怎么可能活的下来?
师父眼下这般情形,应该比他好上一点,可这人心上的痛,怎么衡量深浅?
尤安慢慢凑近了,冰凉的手指戳了戳尤温脸颊,低声道:“师父。”
这声师父百转千回,尤温却不理。
尤安鼻子凑近了尤温,故意东闻闻西嗅嗅,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奇怪,除了这药臭,也还是师父的味道,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要说被易容却不像,难道师父被夺舍了?”
尤温睁眼看他,眸中变幻莫测,半晌才道:“吓到你了?”
尤安心道我哪里胆小成这样了,不过面上却是松了口气,软语道:“只要师父还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尤温眼睛盯着尤安,尤安知道他不太能动作,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被子了,握住了师父的手。
自打去年尤温回来,尤安就发现师父似乎格外喜欢碰他,碰不到的时候眼睛就直直的盯着他,看他的莫名其妙,自己主动一点吧,他嘴上又开始推拒,要是不理他吧,又能眼神黏在他身上片刻不离,醉酒之时,更是莫名其妙。
真是奇怪……不过,这个时候倒是好用。
尤温喉咙一哽,眼中冷意渐渐融化,眼神复杂的看着尤安,他忍着痛伸出了左臂,手抚上了尤安的脸颊。
触手冰凉。
尤温看着自己徒儿,慢慢的开口:“累么?”
尤安摇头。
“我知道你肯定累。”尤温叹息,但是他希望尤安在这,换取他片刻心安。
尤安笑道:“不及师父。”
尤温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不及他。”
华山未来的掌门人,日日夜夜都必须勤奋刻苦,做事必须公道正义,思考问题必须明明白白,吴秋略明明是洒脱的性子,却成了“公子剑”。
师兄弟二十二年,他尤温没有片刻及他。
尤安想了想,还是抽出了自己手,尤温一愣,见他转身去关了房门,然后小心翼翼挤到了床边沿躺下,杏眼认真的看着自己。
尤安叹了口气道:“师父,你想哭就哭吧。”
尤温闭上了眼,人活两世,他一向不聪明,只能以勤补拙,但最窝囊,最怯弱的时候却被尤安全部看了去:“尤安,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尤安凑近他,却不说话。
“我与师兄从小一起长大,练功,本应该同进同退,我却差他甚远,如果,如果我不是如此自私,能担起肩上责任,能更加用功……”吴秋略,又怎么会死?
吴秋略本就已经斩断前缘离开华山,却不得不回来,逼吴秋略回来的,不是华山首徒的名声,不是将来的掌门之位,不过是不愿意看着兄弟赴死。
“都是我软弱自私……我总不愿意见人去死,却没想到却亲眼见到师兄……他不是金手指么?为什么……”
为什么去死的不是他尤温!
尤温身体一震,脸色猛的苍白,尤安看的一惊,赶紧握上了他的手:“师父,师父,你还有我。”
尤温无神的眼睛转向了尤安。
尤安道:“师父,我常听祖父说,人活一世,虽饱经风霜,劫数千万,但心中总要有个期盼。师父难过,就想想我。”
“想你?”尤温眼神渐渐清明,却是苦笑:“我怎么会不想着你?”
尤安抿唇:“徒儿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师父便是我最后的倚靠……师父救不了师伯,难道还想抛下我?”
尤温眼神一悲。
尤安垂下眼眸。
院中寂寥,只留屋中哽咽之声。
作者有话要说:
☆、人之初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