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人,二十多岁,黑发,黑瞳,鼻梁绷直,嘴巴已经恢复到端正的位置,不再扭出古怪的角度表示出各种,不满,无赖,嘲怒,无理取闹等情绪。他眨巴下眼睛,黑瞳背后的火焰被他巧妙的再次关闭起来,变得犹如黑海最漆深之处,这些日子的好营养令他肌肤细腻顺滑,但是,来自灵魂的苍白依旧存在。邵江一知道在他短暂的生命当中,这种来自灵魂的苍白,也许,他再也无法洗脱了。
“嗨!”
他对镜子里的人扯出一个笑脸,镜中人无声的张张嘴。
“我此刻精力充沛。是的……我想是这样的人。”邵江一自己又跟自己唠叨了一句,转身他打开卧房门,顺嘴对守候在这附近的管家先生说:“麻烦您了,我屋子里的行李我已经整理好,请您安排人将它们整合,随少帅先生的行李一起走。”
管家先生吓了一跳,惊讶的看着他。
邵江一夹着帽子,冲他点点头,笑了下:“这些日子……给您添麻烦了。”
“不……并没有……很抱歉,我一直在抱怨。”管家先生有些口不择言,在这样干净,利落,有着强大军人的气压的年轻俊秀的少校面前,他有些眩晕。
餐桌边,这家的房客们已经坐好,由于邵江一之前的劣迹,并没有人等候他。但是随着一阵皮靴踩踏楼梯的声音,在座的那些人还是抬起头,有好奇的,好比华莱士,螣柏。至于其他人,哦,旭日先生吹了一声口哨。
放下帽子,邵江一慢慢坐下,伸手将折叠好的餐布利落的抖开,放在大腿上。他拿起刀叉,慢慢切割自己面前那份早点,这一次刀叉没有故意扯出声音,去叽叽嘎嘎的拧着别人的心肺。
轻轻挑起叉子,邵江一将一口食物吃进嘴巴里,无声的咀嚼着。
动作……相当的优雅,犹如本该如此,受过最良好的礼仪教育。
螣柏咳嗽了几声,屋子里的人继续收拾家的继续收拾家,站岗的继续笔直的站着,只是眼神不太对,一直惊讶的瞄看着吃饭的邵江一。
“咳……恩!……!”华莱士擦擦嘴巴,咳嗽几声。
邵江一放下叉子,看着他挑下眉毛,他扭头冲管家摆下手,老管家指挥人赶紧给他上了一碗浓汤。他喜欢餐后喝热汤。
“一会,我跟你去下军部,你要求的那些东西,都准备好了。”华莱士对邵江一说。
邵江一慢慢的喝着汤,无声的点点头。
诡异的气氛,令屋子里的人吃饭的速度加速,邵江一是慢条斯理的吃到最后一个,他吃完,缓慢的用餐巾掂掂嘴角,看了老黑一眼:“一会你跟着行李先登舰。”
这一次,老黑竟然也没胡闹,他站起来,笔直的那么双手合着裤缝:“是。”
旭日在楼梯上踉跄了一下,兰兰兹顺手挽住他。
车子缓慢的开出华莱士的府邸,邵江一回头,看着那颗大树……一直看到再也看不见它才回头。
华莱士坐在他对面,上下打量着他,他不时的跟螣柏对眼,表示惊讶。因为这人身上展露着的,是一派真正的军人风范,那是将一切力量压制在军徽之下的强大气势。
“你以前就这样?或者……你……”螣柏终于忍耐不住,拿着指头在他面前上下画圈,他转动下巴,有些不好形容的笑笑,放下手抱歉的追加一句:“不……没什么。”
一直保持沉默的邵江一,突然冲他呲牙笑了一下:“我今天,要去墓地。”
这一次,没人再说话了,参加过战争的人,谁没几位失去的熟悉面孔呢。
螣柏探身,拍拍他肩膀,无声的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