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他不爽的是,摆弄司佑这个“笨人”的却是一帮“聪明的狗”,这令他有种被垃圾亵渎了宝物的感觉,只不过,这种感觉仍然是心理症状,他明白的。
明白,并不代表可以接受。
众目睽睽之下,芮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司佑的脸颊,从眉眼到嘴角。尽管惹来无数好奇的视线,但他还是要做。
不是司佑需要,而是他需要,受安慰的不是司佑,而是他。
陆长很淡定,目不斜视地和一助谈著手术流程,仿佛没事发生般。
监视数据显示各项正常,芮睿不用尝试就已经知道他不可能主刀了,果断地对陆长说:“尽量快。”
“手术不是只有快。”陆长瞄了眼墙上挂著的片子,“那个地方你知道的,怎麽快?”
芮睿被噎了下,无奈的压下火气,道:“只是请你,尽量快点。”
他可从来不是这样的软气的人,但在这种时刻,他强硬不起来。就像小弟弟被绑了个炸药,再强壮的男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手术开始了,电钻声令芮睿的心情瞬间混乱起来,人人都躲在口罩和帽子後面,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神。落在他眼前,似乎大家只是在活生生的解剖司佑般,他知道这不是实情,这只是某种精神表现,他必须得忍耐,像个正常人一样,但司佑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这个场面本身就在刺激他。
手术开始还没十分锺,芮睿的背後就被汗湿透了,他死死盯著陆长的动作,忍住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扯开陆长的冲动。
不行,我不能呆在这里,我得出去。
这个念头盘旋在芮睿头脑中,只可惜他完全做不到,他无法把这样的场面扔在身後,再一走了之。在外面他会产生更大的幻想,说不定没等手术结束他就必须得找点活人来稳定情绪,要不就是给自己扎上一针,一觉睡到三小时後。
口罩下的牙齿紧紧咬著嘴唇,几乎咬穿,他把尝到嘴的铁锈味不慌不忙地咽下去,冷静却又疯狂。他可以做到的,只需要安静地站在一边,什麽也不看,司佑只是睡著了,看,只是咬著一根管子奶嘴的东西,睡著了……
“芮医生?”
护士的声音响起,芮睿看著自己按住了递骨膜剥离器的护士,而陆长正伸著手,站在司佑的脑袋後面,等著接那工具。
“你要不要出去?”
“不用。”芮睿感觉自己的回答在飘,意识像是被剥离了,有些不对劲,这种情况和冲动不同,不是外部的冲击,而是内心的推动,“我就在这儿。”
“你确定?”陆长垂下眼帘,把视线重新落在脑袋上,“这麽多人看著,你可别吐啊。”
手术里许多人笑起来,善意的,这是亲人避则,常有的事,冷静自制的医生上了台,面对亲人时连拿刀的手都在抖,或者情绪崩溃大哭大闹。
一般来说没有医生有勇气给亲属做手术,能够做到的是特例。
“没问题,我就是有点头晕。”
有护士把芮睿扶到一边,手术室里出现一个坐著的人是那麽突兀,不过此时,大家都很理解芮睿的心情。
最好的兄弟嘛,大家的想法。
狗屎的“兄弟”,这是陆长心中所想。
手术室恢复了秩序,所有人开始忙碌起来。芮睿闭上眼睛,缓慢而镇定的深呼吸,片刻後再睁开後,他恢复了冷静,瞪著陆长的动作。
每一步,每一下,哦,看到病灶了?
陆长瞥了一眼过来:“挺迷你的。”
不管良性恶性,“迷你”总是意味著好的预後。
手术室里响起一阵放松的呼气声,陆长的动作麻利而专注,当那个小小的、严格说来也是肉质结构的东西被拖出来时,芮睿清晰地听见心脏里血液归於活跃的声音。切片样本被送去检验,结果很快就能出来。
“嗯?”
陆长的疑问声令芮睿的心脏有点梗的趋势,他瞪著那人问:“怎麽了?”
第二章 学著爱(8)
“有个赠品。”
“赠品”是指比较小的,片上看不出来却手术时发现的小瘤,大部分是恶性肿瘤转移或者良性浸润後的恶果。
如果说有赠品……
“看起来不像是转移。”陆长冷静地察觉看,“你要来看看吗?”
“不!”芮睿这声答得干脆极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在哪里?”
“杏仁核和前额叶之间。”
芮睿没好气地道:“你这个范围也太宽泛了!”
“所以叫你过来看不就得了。”
“不。”芮睿非常明智地拒绝了这个提议,“关颅。”
所有人都错愕地望著他,陆长更是瞪大了眼睛:“边缘清晰,无浸润迹像,十分十分迷你,为什麽不切掉?”
因为那里会引发情绪、记忆、感觉的各种变化,我不想让司佑对我的感觉有一丝一毫变化!
“也许是你看错了。”
芮睿知道这个理由不靠谱,但他没办法,他找不出一个正常的、符合普通人想法的理由。
陆长注视著芮睿,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敢出大气的懒得出。
“我作主,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