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面的中年商人笑得如弥勒佛一般,将柳晋的讥讽语气和卫夫嘲讽的神情似若无物,笑呵呵地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做生意嘛!柳老板乃是人杰,怎会被他唬住,可以再谈嘛!再谈、再谈!”
看似和和气气实则箭拔弩张的商谈持续了数个时辰,到了近掌灯时分,小厮来催家宴,才将散了。
若不是初一和十五的大型家宴,几位侧室是不上桌的,老夫人也在后堂吃斋不出,偌大的厅堂中只坐了正室陈玉儿与柳晋柳老爷两位主子。
陈玉儿心中揣着事,她年纪幼小又不懂得隐藏,面色便比平日沉重了些;柳晋吃了一会,凑身过去温和地问道:“玉儿,看你心不在焉,是有心事么?”陈玉儿面色微红,别过头去不敢正视柳晋;她生平最不愿便是给人添事,心中又清楚大哥陈启明要钱的由头有亏,更加不敢开口,只微点了下头。柳晋最是喜爱便是陈玉儿这副没有心机的少女娇羞模样,也不管旁有婢女在场,牵了她的手握在掌中,柔声道:“有什么事便对我说吧,夫君为你做主。”陈玉儿羞红了脸,头垂得更低了,羞涩地悄声道:“相公……丫鬟们都在看了……”“要看便看,有什么打……”柳晋嬉笑着调侃她,忽然脸色微变,调笑的话也刹住;陈玉儿觉察气氛变了,偷眼看向柳晋,轻声道:“相公?怎么了?”
“没事。”柳晋仍是极温和的笑着,淡淡道:“你头上这根发簪有些插歪了。”说着抬起手,将陈玉儿青丝间一只珠花玉簪抽出来,换了个位置又插上,笑着道:“玉儿有事却不来跟我说,是信不过为夫?”陈玉儿被他宠溺眼神看得羞怯不已,红着脸低声道:“我、我原是不该来说的;只是今日,大哥来寻我……我……”
柳晋凤目中一丝阴狠精光一闪而过,嘴里仍柔声说道:“大哥找了你么?我也是知道大哥所为何来的;虽说我这晚辈不好明说,不过大哥确实手脚松散了些,岳父铺中红利,一年下来,少说也要被他挥霍个三、四成,我是担心岳父的家业……”
柳晋黑着脸回到正房居室,四喜早就被招了来,侍立在他房中墙角候着;卫夫坐在堂中拿了本簿子在翻看,见柳晋面色不佳,轻笑道:“公子去吃饭,怎地吃了气回来?”
柳晋板着脸坐到主座上,向柳安问到:“谁人放了陈启明进来的?”柳安白着脸,颤声道:“小人不知。”柳晋冷哼一声,喝骂道:“不知?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见到那陈启明的?”柳安低着头,不敢接话;卫夫笑着摇了摇头,道:“柳管家,你护得她一时,却是护不住她一世的,不如早些解脱。”
“纯和之意是?”
卫夫头也不抬,仍在翻着那簿子,淡淡地道:“别院中的人来报,午时宫氏骗了夫人去凤来楼用膳,安排了那陈启明藏在楼中,与夫人相见。”
柳晋怒极反笑:“好,倒是学会权谋之计了。”又看了眼柳安,道:“我这府邸中,心计太重的女人是留不下的,没那多时间让她折腾;老夫人寿辰将至,我也不愿家宅不宁,扰她老人家清静。此女还算个尤物,看哪位先生中意,便送了吧。纯和,你可有兴趣?”卫夫连连摆手,笑道:“公子别来捉弄我,我那发妻醋意可是很大的。”柳安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颤声道:“老爷!请将二……宫氏赐我!”
四喜站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出,这个长得跟仙人似的姑爷,发起狠来竟是这般可怕,那么厉害的二夫人,说送人就送人了。只是四喜想破头也不明白,小姐见一次自家大哥,怎地惹姑爷如此恼火?
柳晋挥退了柳安卫夫二人,对四喜道:“你过来。”
四喜磨蹭了下,缓缓走上前去躬身行礼道:“老爷。”他心中对姑爷昨日所为虽仍气愤,然积威仍在,不敢造次。
柳晋上下打量看他一遍,其身量超于常人,虽只着下人服饰,魁梧的身躯与英武的面庞看去仍颇有几分好汉的架势;其宽肩熊背,手长脚长,拳大如斗,可见练过些粗浅拳脚,又常年劳作,才长得这般精实;在瞄到他的腰腹、大腿处时,不由想到昨夜的销魂,轻舔了下嘴唇。
四喜站了半天,见对方一言不发,正觉奇怪,柳晋便开口了:“你那宝贝发簪,原来是送给我的夫人的,我是否该谢谢你?”
四喜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手脚冰凉,脑中空白一片;他对小姐陈玉儿的感情一直隐藏至深,羞于对人提起,如今被人一言指出,还是姑爷亲自点破,怎不将他吓得颜色尽失?
柳晋见他反应如此直接,心中不知为何泛起怒意,冷笑了一声,道:“你一个下等家丁,竟对自家小姐抱着轻轨之人,我原先倒还真看轻了你。”
四喜只觉眼前一阵黑暗,胸中心乱如麻,手脚微微发抖。他自己当然清楚这份情愫有多么不敬,他也从没想过陈玉儿给他任何回报,他只要能从旁看她一眼,心中便已满足。此刻这份卑微的感情被人看穿,又被人轻视,他心中一半是惧怕,令一半不免有少许愤怒!
以柳晋的见识,四喜神态中蕴含的想法,他怎会看不出?他只觉心中那股无名怒火越烧越旺,站起身来走到四喜面前;四喜庞大的身躯比他高了半个头,见他近身,以混杂着恐惧和怒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对柳晋来说几乎等于挑衅,柳晋脑中未作出反应,手上一掌已经挟着劲风扇了过去。
以四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