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深倒是个不怕疼的。
那么长一道伤口,他反是那个最没反应的人。老大夫用烈酒给他的伤口消毒,边上的白竹反射地就闭上眼去,不敢细看,玄深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仿佛那个受伤的人不是他。
“夫人,奴婢去,去看下药熬好了没?”白竹找了借口溜了出去,她最看不得流血了,沈清也清楚,挥挥手放她出去。
想到什么,沈清又喊住她:“把小宝也带出去。”
“是。”白竹答应。一旁的小宝却不想走,白竹直接抱起他就走。
沈清和小宝挥挥手,等他看不见人影才看向玄深。
他像是真不怕疼似的,眉毛都不皱一下,面上毫无表情地看着大夫处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大夫把他的整只袖子都扯了下来,露出玄深的胳膊,上面的血迹已经用毛巾擦洗掉了,一道口子碍眼地停在那里。
大夫消完毒,抹上草药,一圈圈地给玄深绕上绷带,然后才说话:“看着是惨了点,不过还好,只伤到了皮肉,多流了点儿血,骨头没有伤到。年轻人嘛恢复快,很快就会愈合的。”
大夫站起来,想了想又说:“年轻就是好啊,一点儿都不怕疼,老夫以前治过的,那是一个个嗷嗷乱叫哭爹喊娘。你这年轻人倒是安静的很。”
沈清回答:“他性子沉静,不大说话。”
大夫了然地点点头,手上速度却没落下,不一会儿便利落地敷好了药。
“夫人告辞,老夫我就先走了,每日到我医馆里来换药,他年轻有力,很快就能够活动自如了。”
“那便多谢大夫了,大夫这边请。”沈清点了点边上伺候的丫环送老大夫出府,自己又坐回去。
这会儿,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二人。
“会疼吗?”沈清忍了一会儿还是问出来,伤口没有落在他的身上,沈清尚且觉得难忍,玄深却总是清淡的默无表情。
“不疼。”玄深摇摇头,他的记忆里所承受过的疼痛远不是这浅浅的一道伤痕能比的。即使玄深想不起那些场景,他摸到自己身上的伤疤,也会不由自主泛起那种疼痛感。
沈清犹豫地问:“为什么……”
玄深疑惑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犹疑。
“没什么。”沈清不想再问。
他原本想得到的答案,不再问下去。
“你的衣服全脏了,需要换洗,我让人帮你擦洗一下身子,换身衣服。”混合了血水的衣服已经脱下,但身上免不了还是有很大的味道,何况玄深的发间也溅染上血迹。玄深一只手打着绷带,自己必然很不方便。
“我不要。”沈清刚说完,玄深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他不喜欢和人接触。
玄深这个排外的思想沈清也不是不知道,只是……
玄深自己明显是不能完成的,若是不小心进了水,恐怕又会感染,总不能让还不到玄深大腿高的小宝帮他洗,沈清自己亲自来,又怕会招惹闲言碎语。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府里的议论已经够多了。
沈清为难,不经意看见玄深的脸。玄深脸上总是不带多少表情,疼或者苦,都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他不是不曾遇到苦痛,而是苦痛于他并不重要。
男儿在世,守大义而不拘小节。人救我一命,我报德而已,清白自在人心。
玄深住的地方最偏僻,这院子也只他这间房有人住,少有人愿意绕路往这边经过,沈清便干脆移了位置到院子里。
沈清先给玄深洗头,阳光还算温暖,沈清端了木盆子放在院子间的石台上,玄深弯着腰,满头乌发散开,浸在水里,乌油油的,就像飘摇的河间水草。
水瓢一瓢瓢舀起清澈的水,从玄深的头顶浇下,水顺着玄深柔顺的发丝流回盆底,玄深看着盆底,热气迷蒙他的眼睛。沈清的动作很轻柔,按摩的动作力度也刚好舒服,他打了点胰子,往玄深的发丝抹上,指尖在玄深的发间穿梭,轻轻洗去血迹。
白竹抱着小宝回来时,沈清已经换了一盆水,给玄深漂清头发。四处无人,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风吹动树枝摇晃的沙沙作响声和水瓢舀水的哗哗水声。
小宝喊了声爹爹,从白竹怀里爬下来,蹦蹦跳跳地跑到玄深面前。
他看着沈清给爹爹洗头,觉得很好奇。爹爹给他洗的时候,从来都是没轻没重,水温也控制不好,要不烫了要不凉了,小宝都是让阿嫲给洗的头。
小宝问:“爹爹,沈清叔叔洗头舒服吗?”
玄深转过脸,隔着头发,闷闷地嗯了一声。
小宝兴奋地说:“小宝也要洗头!”
沈清看小宝,笑说:“小宝乖乖的,让白竹姐姐给你洗,好不好?叔叔现在忙着给你爹爹洗。”说着,沈清和白竹点了点头示意。
白竹在院子里给小宝洗头的时候,沈清在房间里给玄深擦身体。
他是蒙着黑布的,玄深在他眼前挥挥手,沈清果然看不见。
玄深脱下衣服,坐到沈清面前,沈清看不见他,他却莫名生出一种羞耻感。沈清拿着布巾,擦拭他的身体时,玄深更是涨红了脸,甚至全身都开始泛红,庆幸的是,沈清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
可能是蒙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沈清对安静的环境感觉更加敏感。略微尴尬的气氛之下,沈清开始和玄深闲谈起来。
“你很喜欢舞剑吗?”
沈清想起玄深仅仅执一把毫无锋刃的木剑,徒手杀死疯马的模样,仿佛神降。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