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晦轻咳一声,唤伺候的小厮进来,将衣裳一件件往赵诩身上套。
只是他降生以来,吃穿均由宫人服侍,哪里又会帮旁人更衣?
他径自手忙脚乱,可怜了赵诩,寒冬腊月里只着中衣站着。
旁边守宁本想出声提醒,却见赵诩不恼不怒,嘴角含笑地看着轩辕晦将自己来回摆弄,眼里尽是温存。
守宁心下一凛,立时移开视线,对他二人相处更加留意起来。
好不容易二人更衣洗漱罢,用早膳时,轩辕晦开口了,“听闻昨日王妃已与沈觅一道去养济院探看过了?”
赵诩点头,“民生吏治诸事,沈觅均已安排停当,连雅鲁克那边都顾及到了。以他之才,治一国也是当得,何况一州?”
轩辕晦又道,“昨日我也带着狻猊几个劳了军,换言之,咱们今日大可好好松快松快,不必再为那些凡俗琐事烦心。”
“那王爷是要去游猎?”赵诩揣测道。
轩辕晦放下玉箸,“才从北边回来,哪里还有哪个兴致?我看不如咱们就待在府中,优哉悠哉地守岁,你看可好?”
“这有何难?早间我先将桃符写了,午间会有人来跳傩,过两个时辰,王爷便可用晚膳了。”
“那傩舞无甚好看的,王妃便代我去罢。至于晚膳,昨日说是有铜锅的?”轩辕晦托腮笑问。
赵诩禁不住捏了捏他脸,对如今长成后的瘦削手感颇有些遗憾,“王爷既如此闲,不如赐给下面的桃符,王爷一概写了罢。”
“王妃那笔好字铁画银钩、游云惊龙,世人皆知,若是赏了我那字下去,怕是他们都不买账。”轩辕晦假惺惺道,“新年头月里,还是给他们个恩典吧?”
赵诩气笑了,“赐字本就是王爷的事情,王爷躲懒,原先我已是代劳了,想不到倒成了我欠王爷的。”
“若单纯是题字也便罢了,可是数百份‘神荼’、‘郁垒’写下来,实是乏味得紧……”轩辕晦正抱怨着,猛然顿住,对赵诩笑道,“我看呐,咱们既已到了蛮夷之地,倒也不必遵从华夏旧俗。既是赏赐我藩邸众臣,那便随我心意,王妃以为如何?”
赵诩颇有些诧异,“哦?王爷竟有此妙想,那不知王爷预备赐何字?”
命下人取了桃符,轩辕晦磨好墨,凝神细思片刻,便题了四字,“添丁、弄璋。”
赵诩立时笑出声来,“他可未必会谢你。”
沈觅老树开花,这把岁数了竟还有望添个嫡子,竟比孙子还小上两岁,这阵子成日里被轩辕晦挖苦“老不休”,简直苦不堪言。
“来啊,”轩辕晦来劲了,“命人赶紧给沈大人送去。”
紧接着,他给枳棘题了,“青霄、白日。”
不知是讥讽他目不能视,还是夸他心地光明,赵诩在一旁笑意盎然。
凡是重臣,他都挖空心思地认真拟了,其余人等皆是“吉祥、如意”,兴致上来,倒还真让他题了百八十块。
“那王爷不打算赏妾身一块?”临出门去主持大傩时,赵诩半开玩笑道。
轩辕晦正凝神运笔,闻言对他抬眼一笑。
晚膳轩辕晦并未克制,便有些积食,守岁时懒洋洋地倚着凭几,看着火盆里的火苗发愣。
赵诩命人放了爆竹,顿时又是好一阵子热闹。
“王爷,”赵诩缓缓开口,“这是你我一道过的第四个年了吧?”
轩辕晦掐指一算,“你我六月初七成婚,到今日,转瞬三年半过去了。”
一旁守宁将将酒温好,赵诩便打发他下去歇息。
轩辕晦亲自为他斟酒,“说来奇怪,明明在肃州的时日并不很长,却刻骨铭心,以至于在长安的日子,怎么回想都想不起了。”
“说明王爷喜新厌旧。”赵诩仰头饮尽,“话说回来,王爷到底题了什么?不到一个时辰便是元日了,桃符总得挂上吧?”
轩辕晦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稍安勿躁。”
赵诩瞥他眼,“应已挂上了罢?秾李楼门首,可是?”
有人打更,又有不少欢呼欢笑从肃州各个地方传来。
已是景和十九年了。
轩辕晦起身伸出手,侧过头看赵诩,“还不走么?”
赵诩一把抓住,“敢不从命?”
二人相视一笑,一同向秾李楼踱去。
两排足印绵延向前,又被大氅在雪地上拖曳的印迹掩盖。
两个桃符在北风中摇摇晃晃,却又坚不可移。
有人一笔一划写的认真——“比翼于飞”。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的思路很曲折 内心很复杂
肃州种田副本结束了 下章开始推剧情
【第三卷】
第43章
景和十九年,五月初四夜,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