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罄冬微笑着点点头,“好。”其实龚罄冬不是不知道,方兰生根本不太会游泳,下个浅水河抓鱼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方兰生带着龚罄冬纵身往河里一跃,龚罄冬背上的血色晕染开来,将整片河水染成殷红色。
“我会带你回去……我会带你回去……”方兰生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带着龚罄冬在水里扑腾。
龚罄冬在一旁悄悄伸手帮他划水。
也不知是危急关头激发了潜力,还是龚罄冬偷偷帮忙太多,方兰生果真驮着龚罄冬游过了河。
只是过了河之后方兰生就咳个不停,方才呛得水太多,一时喘不过气来。
两人半坐在地上,龚罄冬忽然俯身向前贴住不断咳嗽的方兰生的嘴。方兰生脑子一懵,连咳嗽也忘了。龚罄冬含住他的唇,闭上眼,细细研磨厮咬。除了自己嘴里的血腥气,一切都和上次一样——温软的触感,激烈的心跳。
可是不一样的。
河对面追兵人马已至,喉中腥甜已经快要压不下去。
龚罄冬知道是不一样的。
龚罄冬最后轻轻咬了方兰生的下唇一口,万般不舍地放开他的唇,对他道:“从来都没有什么姑娘。我喜欢的,是我面前这个男人。”
方兰生刚要说话,对面已经有人下马跳河。龚罄冬道:“快走!”
方兰生顾不上追究龚罄冬那番话,匆忙搀起龚罄冬的身子,往另一边乱石荒坡上跑。
两人拼了命一样狂奔了一会儿,龚罄冬大喘着粗气,一手撑住身旁的树,远远望见前面两座山的之间有个只容一人通过的狭缝。
龚罄冬缓缓蹲下,瘫坐在地上,对方兰生摆手道:“这边地势险峻,他们暂时过不来。我现在跑不动了,你先去前面探个路。”
方兰生有些犹豫。
龚罄冬急道:“快点啊!待会儿他们就追来了!难道你要我这样子还陪你去找路吗?你赶紧探了路回来带我走!”
方兰生点点头,马不停蹄地往那狭缝过去。
龚罄冬一见他进了那狭缝,即刻从旁边挪来一块大石挡住那狭缝。他两手在后拔出背上的箭,即使成了一个血人也毫不在乎。
那两粒药丸,还能让他再撑一柱香的时间。
龚罄冬头也不回地往回走,身影逐渐湮没在迷蒙的夜色中。
“肥冬!肥冬!”方兰生寻了路回来,见大石挡路,瞬间反应过来龚罄冬骗了他,不由急得面红耳赤,眼里蓄满了泪,一边半蹲下身去抬那巨石,一边大声唤着龚罄冬的名字。
却只换来一片空寂的回音。
这空荡的山坡树林里,鸦雀无声。一切安静得让人恐惧。
天色已然全黑了。方兰生什么都看不清,两手不断在大石压住的地里刨来刨去,黄土泥沙粘了满手,指缝中尽是被石子咯出来的血迹。
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融进土里,沾在手上。
方兰生从来没感到这么绝望。
这么无助。
“龚罄冬!龚罄冬!你给我回来 !你回来!”方兰生忽然嚎啕大哭,发了疯一般下狠劲儿去撞那堵在狭缝里的巨石。
撞了两三下,方兰生又抽泣着迅速刨动下面的泥土。
他的手上已经全部是血。
血混着泥土,盖满了他整只手,如同一只厚重的熊掌。
直到小臂也被圡里埋着的树枝割破,方兰生才停住刨土的动作,拿肩再去撞那石头。
砰然一声响,大石竟真被他撞开。
方兰生没刹住车一下子滚了出去,额角磕在石头上,汩汩的血水往外冒。
多狼狈啊。
可是龚罄冬现在呢?他又该有多无助、多狼狈?
眼前恍恍惚惚,方兰生狠狠甩了甩头,心中有个声音道:“肥冬在等我……他在等我……我要把他带回去……带回去……”
拖着满身的伤蹒跚前行,方兰生丝毫也不觉得辛苦,他只觉得恐惧。
无边的恐惧。
眼前全是天旋地转的黑暗,四周都是漫无边际的静谧。
时间仿佛静止。
风不刮,鸟不叫,树不摇。
只有他一个人顺着一路血迹往前走,走啊走,一直走……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条路这么长……
这么长。
眼前的视野终于开阔,无边的黑暗破开一个口子,前面被迫跪在地上的那个人仿佛是这夜里唯一的光。
那些站在那人周围的人举起剑,正要朝着他的头颅砍下。
“不!”方兰生奋不顾身冲上去,一把推开举剑的人,猩红着眼嘶吼:“滚!都滚!”
方兰生跪下去抱住龚罄冬软下的身子,一手将他的头紧紧抱在自己怀中,挂了泪的眼瞪着围在四周的杀手们,咬牙切齿,“你们休想……你们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