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劫道的买卖呗,还能有什么。”张小姜答得理所当然,又疑惑道:“二少,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么?”
梓桐深吸一口气,“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张小姜的耳朵突然像猫耳一般耸动数下,旋即笑道:“行了,短命鬼们回来了,老子得赶紧去多炒两个菜。”说罢转身就朝厨房跑去。
梓桐看看依然空旷的练武场,只觉十分纳罕,张小姜怎么知道众山贼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山下渐渐传来已经听熟了的笑闹喧哗声,梓桐不免对张小姜多了一分佩服,不过一名厨子,居然也有如此耳力,他原来真是小瞧了,这虎威山还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又过了片刻,山寨门口哗啦啦涌进一群人来,正是虎威寨众山贼,还赶着几辆装着箱笼麻包的骡车,个个红光满面挺胸凸肚,犹如凯旋的将士一般,雄纠纠气昂昂地进了山门。
不消说,这几辆车必定是山贼们从山下抢来的。
梓桐眼睁睁看着众山贼大声吆喝着将骡车朝开阔的练武场赶来,心里颇有些不好受。
自古官匪不两立,似虎威寨这种破坏当地治安民生抢夺百姓财产的匪窝,一向是朝廷清剿的重点,而他作为当朝太子国之储君,对于这等反动势力自然更是深恶痛绝。只是如今的他身份逆转,也成了山贼中的一员,拿什么立场来痛斥并阻止这等触犯朝廷律法的行径?
梓桐正自纠结难下时,众山贼们渐渐走近了,他忽然瞥见正与身旁一名山贼说笑的杜清明前襟上有一片可疑的暗红色,紧接着闻到一股血腥味。他急忙四下扫视一圈,发现二十来名山贼身上无一不染血,有些人甚至从头到脚都猩红一片,像刚从血池子里捞出来的一般,那人却还若无其事,依旧与左右谈笑风生,心中当下一沉,脸色也跟着变白了。
他自幼深长于大内深宫,见多了宫廷之中围绕权利和私欲展开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也看多了太监丫环们被各自主子一个不顺心就指使人打板子打得遍体鳞伤,更知道许多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填了井或沉了湖而不着痕迹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虽然厌恶这些黑暗肮脏的事情,梓桐却也从未尝试过去干预阻止,而是事不关己地淡漠地任其发生——历朝历代哪一座皇宫不是如此?他就算阻止了也没用,那些事情不是他一个十二岁的太子管得了的。
而此刻面对一众扛着刀枪棍棒,身上染着不知是自己还是别人的鲜血、兀自笑得张狂得意的山贼,梓桐淡定不能了,浑身热血直冲头顶,几乎要令他的头脑爆裂开来。
狂欢
满载而归的山贼们可没注意到杜二少难看的脸色,把几辆骡车赶到练武场中后,便开始兴高采烈地往地上缷货了。
听到动静的杜大虎从屋里出来了,左眼一圈乌青,脸上带着某种特殊活动后的慵懒和满足,身上扯得烂絮的棉袍用一根绳子松松垮垮绑在腰间,毫不在意地露出布满抓痕的干瘪胸膛。
杜大当家晃晃悠悠来到场间,随便扫视一眼,懒懒道:“都没缺胳膊少腿吧?”
先前梓桐见到的身上沾血最多的汉子名叫徐二牛,长得是膀大腰圆五大三粗,听到大当家问话,便乐呵呵的答道:“没有,兄弟们身上沾的都是羊牯的血。今天这票买卖做得最容易,那帮人看着威风,其实全是草包,一见到兄弟们亮刀子就吓得要尿裤子,哪里能打得过咱们。”
梓桐忍无可忍,不假思索脱口叫道:“那你们怎么还杀人?”
原本闹哄哄的场子里霎时安静下来,众山贼纷纷看向梓桐,表情都有些惊诧莫名,杜大虎也皱起了眉头。
徐二牛更是呆愣,似是从未听过这么奇怪的问题,看看杜大虎,又看看梓桐,吭吭哧哧道:“杀人……怎么了?不,不能杀么?”
梓桐知道自己现在很冲动,很莽撞,但是此时此刻就是无法冷静下来,握紧拳头质问道:“你刚才不是说那帮人打不过你们么,你们抢了人家东西也就罢了,怎么还能随便害了他们的性命?”
“二少,这……我……”徐二牛傻眼了,结结巴巴答不上来。
杜大虎拉下脸来,猛地拍了一下梓桐的肩膀,喝道:“小兔崽子,又犯病了么,怎么跟你二牛叔说话的!杀人怎么了,咱们虎威寨的人不杀人难道还救人不成!”
这一巴掌拍得极重,梓桐肩上一痛,身子晃了一晃,几乎要摔到地上,幸好身后适时伸来一只手,扶着他的胳膊站稳了。
梓桐回头一看,是杜清明。
杜清明笑道:“爹,您别生气,子童不是这个意思。您也知道,子童一向有点晕血,二牛叔身上这么多血,他看了害怕也是正常。其实,子童也是担心二牛叔是不是遇到硬手受伤挂彩了,是不是?”说着低头看向梓桐,眸光幽遂,隐含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