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志远看着他坐到那张床上去,竹子屏风上面是石念青手书的小令,若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而如今那行人身边自有眼波如水,眉如春山的女子陪伴,这里只剩下这个痴人独自憔悴罢了。
韩志远走出这间屋子,心里一片不可名状的悲凉,第一次尝到这样的感觉,内心里熔岩一般的燃烧着炽热的情感,可是现实却让人无力到无法忍耐的冰冷。
回到房间后,韩志远没有去前面吃饭,躺在床上,眼前是丢丢发红的眼角,明明比哭还要痛苦,偏偏没有一滴眼泪的样子。他用力的捶打着身下的床铺,喃喃道:“傻瓜,傻瓜……”韩志远流下了这一生为了爱的第一次眼泪。
石念青带了夏清韵回到京城的时候已是早春二月了,来到关嘉禾的那处房子,将夏清韵和奶娘安顿好,石念青便往石宅走去。
夏清韵送出院子,在门内停住脚步,轻声唤了一声:“相公。”石念青停下脚步,点头道:“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夏清韵望着石念青走出门去,奶娘走过来道:“小姐,他说什么时候接你过门了吗?”
夏清韵将门关好,“总不过是这些天了。”
奶娘从小陪在夏清韵身边,她也是个苦命的,家里有个和夏清韵一般大的儿子,本是个遗腹子,谁知三岁上还夭折了,这奶娘从此灰了心,从此就留在夏家,将夏清韵看做是亲生的,后来夏家潜回原籍,家里的下人都散了,只有这奶娘一直跟着,因此比一般主仆情分自是不同。
“小姐,我看这姑爷每日里淡淡的,你心里要有个计较才好。”
夏清韵回身道:“反正跟着回来了不是,如今总算见了人了,比起以前来不知好了多少,我们就等着吧。”
奶娘陪着回到屋里,又道:“这姑爷是不是心里头有人了?回来这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论说你们是爹娘做主订的亲事,也没什么避讳的,可我瞧着这姑爷心里头有事。”
夏清韵坐下,半晌才道“妈妈说的我也发现了,我要的不过是个名分,他家里有了喜欢的人也好,将来总不过是个妾室而已,我也不会做那等妒妇。”
奶娘道:“小姐你可不要小看那侍妾,你忘了当年大公子的事情闹得那样的乱,不就是因为一个侍妾吗?如今咱们家是这等境地,若是进了他家,可得立了威风才好,不然还不让人欺负吗?”
当年夏清韵的大哥曾经因为宠爱一个侍妾,几乎将正妻逼死,后来还是夏清韵的父母出面才给了那正牌儿媳一个公道。
夏清韵听了这话,淡淡道:“我如今行得正,走得直,自有威严,父亲从小教我《女儿经》《列女传》,我只要处处恪守妇道,自然没有人能欺负到我头上。以往在老家只有三哥和你我三人,那些乡间蛮夫见我立志守节,也不得不敬我,相公是个明白人,我不担心。”
奶娘叹了口气起身去做饭了。
石念青回到家中时,正是晚饭时间,丢丢也在前厅帮着准备饭桌,就听碧云喊了一声:“公子回来了。”
丢丢一震,手中的筷子掉在桌子上面,他定了定神,将筷子收起来,一一摆放。
他听到石念青嗯了一声,缓缓的走过来,好像是将外衣斗篷之类的脱掉递给了碧云,碧云拿着衣服走了出去。又听见王桂生家的和他打招呼“公子回来了,老爷和老夫人这两天正念叨着呢,我去告诉老王,多弄两个菜。”石念青笑着应了。然后王桂生家的也掀帘子出去了。
一时间小厅里很静,丢丢听见那人走过来,站在他身后,熟悉的气息让人避无可避,只听得见两人沉沉的呼吸声。
石念青见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就站着面前,可是一个不敢回头,另一个也不敢搬过他的身子。
一只手伸过来,慢慢的握住前面人的手,那手中还拿着一双筷子。伸过来的手慢慢的收缩,将那只手完全的包在掌心中。
石念青握的很紧,丢丢就觉得两根竹筷硌得手心中生疼。可是这疼是他给的,那么就疼吧。疼过了,就好了。可是心口的地方为什么这样的闷,这样的难受。
丢丢看到面前的桌面上面忽然溅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渐渐的,那水花变得模糊了,看不清了。
丢丢是不吃晚饭的,他一个人回了后院。先到沐浴室沐浴了一遍,莲花澡豆细细的涂了全身,泡在水中,闭了眼睛,蒸汽中有水滴沿着面庞滑落下来。
沐浴后,他进了房间,关好门,将书房的枕头拿到卧室里,和那个枕头并排放在一起。
并排放在一起的两个枕头互相依偎着,石念青的在外面,丢丢的在里面,记得,石念青第一次将枕头放好的时候曾说过:“我在外面保护你。”丢丢还笑他:“我可比你年轻,将来若是你老了,我的就放外面,我来保护你。”
这些话还在耳边,可是那些甜蜜的日子竟是那样的短暂。
丢丢坐在床边,将衣服解开脱下,晕黄的灯影里,他站在春夜的室内,十八岁的少年,身子正是最美好的时候,修长的身姿,柔韧的躯体,滑腻的肌肤,既有着男孩的精致,又带了男性的力度。卧室里有个西洋穿衣镜,丢丢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他是第一次这样毫无遮拦的打量自己的身躯,这个身子无疑是美好的,那就将这份美好刻在他的心里吧。
早春的傍晚,还是冷的,丢丢战栗了一下,掀开被子躺下去。
身子是冰冷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