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萧启琛忙不迭行礼,苏致是长辈,礼数不能丢。
苏致道:“却不知是殿下来访……探望晏儿么?”
萧启琛点头道:“阿晏没事吧?”
他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但心情并未好半分。苏致表情太过沉痛,萧启琛跟在他身后进了侯府,仿佛怀里揣了只兔子,忐忑不安地一直眨眼。
苏致将他领到东厢,道:“晏儿在里头养病,殿下要是想看看他,那便去吧。”
他的态度冷淡,好在萧启琛知道苏致一向如此,在朝堂上都谁的面子也不给,私底下想必变本加厉。他叠声谢过,推门进去后,才后悔地想:“我刚是不是应该敲个门?”
然而容不得他退出去重新来过,歪在榻上的苏晏已经望向门口的方向。
萧启琛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他们的别离——他和苏晏总是聚少离多的,因而那次谢晖调侃他们“青梅竹马”,萧启琛并不能理直气壮地接受。
他们的距离从金陵到徐州,然后到云门关、雁门关……苏晏走得越来越远,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们的每一次相逢都拘谨大于激动。就像苏晏说的,他们不像推心置腹的挚友,可也不像萍水之交,尴尬又诡异。
往前一步不肯,退后一步又不愿。
如果萧启琛再自作多情一点,或者苏晏再懂多一些人情世故,他们早该知道的。
萧启琛攥紧手间,调整自己的表情后,重又朝他笑了笑,客气道:“我刚听说,你没事吧?刺客抓到了吗?”
苏晏好似对他突然来访并不惊讶,他撑着坐了起来,反手塞了个枕头在自己后腰,勉强支住身子,这才轻声道:“没看着我咽气,生怕被抓起来严刑拷打,自尽了。”
“太危险了。”萧启琛瞥见书桌上放了茶水,一摸还是温的,索性倒了两杯,在他榻边坐下,尽量不压到苏晏衣裳,“伤到哪儿?”
苏晏把薄薄的一张毯子掀开,他的中衣敞着,从锁骨到小腹一览无余。
萧启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这么多年他好似真没看过苏晏衣衫不整。他是校场上锻炼出的体魄,虽然比那些肌肉虬结的大汉依旧要文弱,裹在宽袍长袖中看不出,换上胡服的样子萧启琛是见过的,肩膀平直,脊背挺拔,实在很好看。
但他没想到脱了更好看。胸腹肌肉形状漂亮,此时因为半躺的姿势锁骨凸出十分明显。苏晏有很匀称的身体,让人想目不转睛地盯着——如果忽略掉那些零星遍布的伤疤,深深浅浅,成了他冲锋陷阵的烙印。
擦伤、刀伤、箭伤,大部分都已经愈合了。最凶险的一道在胸口下方,不长,缝合痕迹明显,纵然萧启琛不懂医理,仍能看出伤口很深。他低头盯着那处深红色,突兀地问道:“……是这儿?不包扎吗?”
“刚拆了。”苏晏朝床榻边扔着的几团绷带努努嘴,他这样没款没型倒不常见,“我嫌弃绑着影响动作,待会儿再处理。”
他说着,又把毯子盖上了,萧启琛颇为遗憾地“哎”了一声。
苏晏:“怎么?”
萧启琛敷衍道:“没事,我还以为有多严重,吓死了。他们说你……在广武城就没气了,后来转移到晋阳又没气了,待在家里每天都随时要吹灯拔蜡。”
大概他语气太过忧心忡忡,苏晏想笑,咬住茶杯边沿忍了回去,避免牵动伤口:“有次快没气儿是真的,但不至于见阎王。”
萧启琛不问什么事,拧着眉毛道:“到底怎么搞的?”
“脏器受损。”苏晏解释道,“军医下手都没个轻重,草草地把缝合了就把我架上马车运往晋阳。到了晋阳的时候,方知找到他一个江湖朋友给我瞧病,他说是脏器破损,军医屁都不懂,愣是把缝合好的伤口又拆开了一次。内里出了血,疼得死去活来。这回才算真的治好了,我现在自觉状态不错,但不敢下床。”
他说得轻描淡写,萧启琛听得心惊肉跳,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自己肚皮,感同身受地有点儿痛。
“呼延图真下作啊,”苏晏眉梢一挑,“他以为难道我不在骁骑卫了,雁门关便形同空城么?骁骑卫不姓苏,现在沈成君过去,他们还不是一败涂地。”
“你还是第一次遇刺吧大帅。”萧启琛调侃道,在他眉心轻轻一点,“你一次我一次,连这事也不肯吃亏啊。”
似是记起金陵郊外那次,苏晏并未接他的玩笑,反而端正道:“你后来不是查出刺客是赵王养的打手么,为什么不说出来?”
提起萧启豫,萧启琛脸上轻松的笑意立时冷凝。他反问道:“说出来又如何呢?”
苏晏语塞:“可……”
萧启琛道:“当年平哥哥的事昭雪,然后呢?大家都知道晚晴不过是枚棋子,没有萧启豫的主使她哪会这么轻易地进入东宫。平哥哥双眼都盲了,他并未因此对萧启豫实质惩罚——他需要一个能服众的继承人,父皇很清楚这一点,木已成舟,他冷酷得很。”
苏晏皱眉道:“不是要立七殿下吗?”
萧启琛:“难说。”
他把自己的担忧与顾虑缓缓说来,惟独省略了与萧启豫那一遭威胁,最后叹息道:“反正左右也没我的份儿,我就该好好地享尽荣华富贵,没事去肖想什么江山。”
苏晏看着他,目光满是柔和。
这画面倒是与他们十五岁时相似:同样光线晦涩的房间,同样你知我知的隐秘。时过境迁,萧启琛仍愿意去相信,苏晏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