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对不起’?你给我撑住!我会过去!我说了回去救你就绝对不会骗你!”
对面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与杂音。
【……嗯。】
然后,再无声响。
“夜,我们回去,现在马上去月球!”
陈微进了房间,第一时间开始急匆匆收拾行李,想了想,又去拿无影屏:“不对!还是先联络祁戚他们,冰极离月球近得多,如果他们能去救援的话,那当然……”
【小少爷。】
突然,断续艰涩的声音再度传来。
陈微愣了愣,阳光正透过玻璃照着他的侧脸,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温柔。
就像是害怕吓跑了什么胆小的动物一样,“你说”,他捂上一直耳朵,用很轻的声音低语。
司湛那边好像哭了。
我听到了很不真切的抽噎声,和已经变调到不成样子的最后几句话。
【小少爷,如果……我能撑到你……来救我的话,可以请你……抱我一下吗?】
陈微整个人震了一下。像是坠入了梦境与现实的灰区,露出了我无法理解的复杂而艰涩的神情。
然后,他很轻快地说了声“好”,没有犹豫,没有抬头看我。
……
我好像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再体验过这种黑暗的、糟糕至极的醋意了。
但我一点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在陈微忙着去联络郑天问、联络杜何夕等人想办法救司湛的时候,认认真真找临渊一起帮他打包收拾行李。
我在努力做一个“善解人意的爱人”,因此不管发什么,也要理解他、相信他、爱护他。
不能任性。
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心情。
事出突然,黑布娃娃号第二天清早才可以做好全部准备启航回程,在洛兰家悬崖边城堡的最后一夜,我拥着陈微听着窗外的浪涛声,无法入眠。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我耳边的乱发:“夜,对不起,你生气了吗?”
“我……没有那么小气。”
这当然是谎话,而我最近越来越不擅长在他面前说谎。
口是心非的结果,就是自己马上此地无银:“但是,就只能这一次。就……准你抱他一次!”
“当然就这一次!”陈微哭笑不得,“我只是觉得司湛他很可怜,我发誓,我对他不可能有任何其他的——”
是的,司湛是很可怜。这我当然知道。
他爱着的、想要保护的,什么都没有了。肯定很孤独、很痛苦,于是只能想尽办法从相似的拥抱里汲取一点点温度。
可是,陈微他说司湛可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呢?
我也……很可怜啊。
一直很想要变得坚强,变成配得上他的“完美”爱人,却始终无法打破藏在心底的深深不安。现在,本该只属于我的拥抱,只属于我的温柔,只属于我的他,眼睁睁即将被分走一部分。
一个拥抱我可以让。
可是万一,以后司湛还想要更多呢?
我还能再让吗?陈微还要再给吗?
我当然知道不该这么想——毕竟那一刻,摆在陈微面前的一共就只有两个选项。
要么答应抱抱司湛,在我身上划一道小小的口子;要么选择缄默,彻底泯灭司湛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点希望。
沉默,大概等于是直接把司湛推下万丈深渊。陈微不是那样的人,他不可能会那么残忍。
于是权衡之后,不得不划我那一下。然后再像这样心疼万分地抱紧我,小心翼翼地道歉。
“夜,你最重要。”
“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也许没立场这么说,但请你相信我,一定是你最重要。这种事情我真的不会再答应了,以后也一定补偿你,好吗?”
我点点头,抱住他:“没关系的陈微,我真的……不介意。”
虽然,如果换成是我,一边是在陈微身上轻轻划一刀,一边是把另一个人推下万丈深渊,我肯定会毫不犹豫会去推那个人。
绝对不会为了别人而伤害他。哪怕只有一点点。
这么想着,突然就落入了“他也许并没有我爱他那么爱我”的悲哀,可理智马上开始嘲笑自己的愚蠢——嘲笑自己无论再怎么佯装,都还是那个不长进的笨蛋蚀夜。
无限度地任性索取,用几近伤害他的方式,确认了多少次他有多爱我、多纵容我。
又跟自己发了多少次誓,一定要乖,要学会回报那样的宠溺。
……空想有什么用?要努力做到才行啊!
还有——明明也想过一定要报答司湛的。现在人家生死攸关。如果换做是我受了重伤,被我救过好多次的人还这么斤斤计较一个拥抱,我大概也会觉得他可能脑子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