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闻秋被送回特护病房已经是晚上,因为麻醉的关系一时半会还不会醒,我便抽空去看了艾玛,她受的惊吓不小,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不肯见我。
我坐在艾玛床边,望着被子下面簌簌发抖的身体,于心不忍。
我跟她说唐闻秋的手术结果,说我和他二十几年的纠葛,以及我跟苏锦溪之间狗血到连我都会怀疑的兄弟关系。我讲这些时心情竟难得平静,仿佛早已经置身事外。
床上的人却呜呜哭得泣不成声,但我知道,艾玛哭的并不是我,她哭的是她终于承认,她的爱情原来给了一个并不值得深情的人。
罪恶在我,这让我无颜以对,垂着头跟她道歉:“对不起艾玛,我还是骗了你,我没有发那些短信,但我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真实可信。”
艾玛仍不时地抽泣,始终没有出声,终于肯开口时,问的却是我会不会恨她。她始终还是那个会为了别人的传言安慰我不用在意的善良女孩。
“我怎么会恨你。”我苦笑着回她。
艾玛迟疑地从被子里露出哭红的眼睛,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似乎忍了又忍,才没有掉下来。她看了我许久,慢慢开口。
“……我生你的气,跑出来后在的士上看到唐氏广告,才临时决定去找唐闻秋。他们的人不让我进,我是用你做幌子,他才同意见我。我原本是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好,可他忙得很,把我一个人丢在办公室里半天都不理,我越想越觉得他是故意的,所以他开完会回来时,我用杂志扔他。”
艾玛说着又把头缩回被子里,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那只是一本杂志,他却突然吐出一口血。我吓傻了,以为他被我……我慌慌张张跑出来,根本没注意摁了电梯上楼,因为看他追上来我才……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你……他还说如果我跟你在一起,他可以安排我们去国外生活……”
唐闻秋会这么说,我并不意外,他大概早有这样的想法,把我打发到离他远远的地方,眼不见为净。可他始终不肯承认的是,我要走他留不住,我不走,他就是赶也赶不走。
“宁远,”艾玛突然掀开被子,爬起来盘腿坐着面对我,她身上还穿着上午见我时的衣服,经过这一天,已经折腾的不成样子,她此时也不在意,目光直直的望着我,欲言又止。
“……你有没有觉得,他跟苏锦溪……我是说,他们长得很像,比你跟苏锦溪还要像……”
“原来你也发现了。”我苦笑不已,“他们在一起很多年,又互相喜欢,长得像大概也是潜移默化的结果。”
艾玛不知道是同情我,还是恨铁不成钢:“那你呢,二十多年也不见像啊?”
“那不一样。”我自惭形秽,“单相思跟互相喜欢是两码事。”
她哀哀地望着我:“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女孩子吗?为什么,明明女孩子更适合你,你这种被动的性格。”
“我大概缺少父爱。”我信口胡诌。
其实我缺爱,哪种都缺,不过大概更缺心眼。
艾玛泄气地叹了口气,躺回床里蒙着被子打发我:“你滚吧宁远,越远越好。我的确喜欢绅士的男人,可我不喜欢被动的人。”
我起身望着床上那一团,兀自发笑,我主动的时候有多可怕,她并不知道,不过也幸好她不知道。
在唐闻秋病房陪了一夜,他没醒。
倒是林凯半夜给我打电话,劈头盖脸把我骂得臭死,他第一次这样不留情面,说唐闻秋这条命一半都是被我糟蹋的。
我自知有我的责任,但林凯骂得未免有失公允,唐闻秋的命明明抓在苏锦溪手里,苏锦溪走了,捡漏也轮不到我捡才对。但我没有反驳,毕竟现在抓着唐闻秋一只手的的确是我。心虚地听完他一通抱怨,又打着包票说不会再折腾,才把人打发了。
隔天早上天还没大亮,唐闻秋醒了一会儿,手指头在我手里动了动。
我原本就没睡,一下从混乱的思绪里回神,他气色非常差,眼睛里却有了点亮色,嘴巴在氧气罩下微微张合,我贴过去,才听到他是问艾玛。
“她没事。”我心口哽得发疼。
其实不止是心痛,也有气恨,又无处发泄,绷在脸上僵硬着看他,但他很快又睡过去。医生说他体质崩坏,这种虚弱状态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但总体问题不大。
我中午抽空回家一趟,收拾臭豆腐那一团狼藉时,意外接到唐宅的电话。
王妈走后我基本没有再回去老宅,阿香先后联系过几次,都被我草率应付,这次唐大少发生意外,各种消息铺天盖地,阿香吓到哭哭啼啼也不意外。
我不得不跑一趟,顺便把臭豆腐也带过去。老宅子有地方,阿香又有时间,臭豆腐跟着她总比跟着我强。跟阿香大致说了情况,她跟王妈一个样,害怕大少,却又比谁都心疼他,听故事也能哭得稀里哗啦。我看得烦躁,提醒她不是说有东西给我。
她把我请进王妈以前的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斑驳老旧得像古董。
我坐在床边,看她一样样翻出来,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稍微还值一点钱的,是王妈几十年攒下来的首饰,有我送的,也有唐家人给的。
想起王妈以前总说,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果然不错。
“上次大少爷回来只拿了张照片,这些东西也没说怎么处理,放在家里我又总担心,给小少爷你打电话你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