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仁看宋琬醒了,将鑱针拔出来,在火上燎一番,才又插到布兜里。他转身走到圆木桌上,提笔写了一个药方,又嘱咐孙嬷嬷,“煎的浓浓的,两剂药就好了。”
孙嬷嬷好一顿谢,又将银两奉上。张守仁却摆了摆手,“上次你们家小姐送我的‘女儿红’还有没有?若是有的话,就再送我一坛。”他顿了一顿,又道,“若是没有,下次去‘妙仁堂’就不要再请我了。”
孙嬷嬷失笑,连忙让明月给张守仁取了两坛上好的‘女儿红’来,又道,“神人若是想喝了,只管来府上取。”
张守仁将酒坛子抱在怀里,像抱了珍宝一般。他扛上药箱下了台阶,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道,“我听说你们大公子这里摔坏了。”
张守仁指了指后脑勺,又道,“若是想好的话,就在九月十五日备上几坛好酒,去‘晋江斋’找个名叫‘鬼手’的人,保准给你们除根。”他说完又加了句,“对了,千万千万不要说是我透露的。不然,就不是这两坛酒可以解决的了。”
孙嬷嬷忙福身谢礼。张守仁扬了扬手中的酒,笑道,“最好让你们大小姐跟着一起去,那小丫头讨人喜欢,‘鬼手’才更可能出手。”
宋琬看着围在床前的几人,艰难的张口,“我这是怎么了?”昨儿晚上哭了太长时间,宋琬的声音有些嘶哑。
明月、喜儿和双雨跪在脚踏上,都是一副泪眼朦胧的模样,“小姐,你可醒了。我们都要被你吓死了。”
孙嬷嬷拿着引枕放在床头,小心翼翼的搀着宋琬坐起来,才轻声问道,“小姐,你可好些了?”
宋琬的嗓子有些难受,她掩着唇咳了两声。孙嬷嬷眉头又皱了起来,转身倒了一杯温水,喂宋琬喝了下去。
宋琬这才觉着好了一些,她看了一眼窗外,蹙眉问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孙嬷嬷答道,“已是巳正了。”
宋琬‘啊’了一声,“都这么晚了,我还没给祖母请安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起来。
孙嬷嬷又把宋琬按到了床上,拉着被子给她盖好,才又说,“奴婢刚刚让小丫头去给老夫人回了,小姐你就安心的躺会。等退了烧,咱们再去也不迟。老夫人是不会计较的。”孙嬷嬷看着宋琬红肿的眼睛,有些气愤。
昨儿晚上,也不知孟阶做了什么,小姐一句话也不肯说。要是早知道他们二人会吵起来,她才不会把丫头婆子都遣出去。
那一张红木的小炕几竟硬生生的被劈成了两半,孙嬷嬷还以为孟阶出手打了宋琬。她仔细看了一遍,见宋琬身上没有伤痕,才放下了心。
她一直看着孟阶甚是稳重,没想到竟把宋琬气的哭成这般模样。这才刚刚订婚,那若是以后两人结了婚,又不知怎样了。孙嬷嬷又是恼怒又是担忧,脸色很是阴沉。
宋琬只好躺了回去,她身子乏极了,说了两句话又喘了起来。孙嬷嬷将用冷水浸湿的绸巾放在宋琬额头上冰着,又去了小厨房催促丫头婆子们煎药。
宋老夫人正在临窗大炕上抄佛经,听说宋琬着了风寒,她立刻放下手中的狼毫毛笔,带着方妈妈来了东跨院。
宋琬刚喝过药,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宋老夫人担忧,在床边守了宋琬好大一会。直到宋琬身上有了汗意,额头也不那么烫了,她才放下了心,回了‘春泽斋’。
罗衾早晨起得早了,用过早膳她又躺到床上去了。睡到半下午,她才起了床。
宋琬也刚醒,乌黑的青丝只绾成了一个纂儿。她半倚在引枕上,脸色有些苍白,眯着眼睛看明月、喜儿和双雨打络子玩。
孙嬷嬷搬了一个梅花凳过来,罗衾就坐在了架子床前,皱着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明明昨日还活蹦乱跳的,今日却连精神都不济了。
宋琬笑了笑,淡淡的道,“昨儿晚上不老实,把被子踢了。不小心就冻着了。”
孙嬷嬷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她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罗衾嗔了宋琬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啊,都多大了?还蹬被子,说出去也不嫌丢人。”她顿了顿,又笑嘻嘻的道,“好在你要嫁到我们家来了,以后再蹬了被子,让孟阶给你暖。”
宋琬听到‘孟阶’二字,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立刻僵硬住了。她低头咳嗽了一声,没有接罗衾的话。
罗衾看出来宋琬脸色低沉,她惊诧的道,“你不会是不想做我的嫂子吧?”
明月端了茶果盘进来,闻言气冲冲的道,“这哪里有我们小姐想不想的,阶公子想定亲就定亲,连声招呼都不打。这才刚定了亲,说不高兴就不高兴,还把小姐气的哭了一晚上——”
“明月。”宋琬喝了她一句,明月立即噤了声。
罗衾这才发觉事情不对劲,她看着宋琬红肿的眼睛,火冒三丈,“琬儿,原来是他欺负了你。你等着,我这就给你论理去。”罗衾一面说着,一面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宋琬再伸手拦她时,罗衾已经跑没影了。孙嬷嬷正在游廊里吩咐小丫头做事,听到屋里的声音,连忙走了进来,“衾姐儿这是怎么了?”
宋琬瞪了明月一眼。明月却嘟了嘟嘴,小声的嘀咕,“本来就是这样的嘛——”
罗衾气冲冲的回到罗家,径直去了西跨院。洗墨正在收拾茶具,只听‘嘭’的一声,扇门被狠狠踢开。他吓得手心一滑,捏在手里的茶钟滚到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