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自己开口说一句汉话,他就会放过自己……但接着秦惟的骄傲就制止住了他:他不想求饶!反正上一世自己没有干坏事!这次如果甘愿赴死,可能自己从此就从两个人的仇恨中解脱了……
周良双手被绑在身后,躺在冰冷的地上,瑟瑟发抖,折磨了他半天的胡人们大多在帐外的篝火边吃喝大笑,帐中两个胡人坐在地上,守着一个小火盆说着话。
帐帘开了,一个人低着头进来,端着个大盘子,上面是一大块烤肉,帐中的胡人说了句什么,那个人弯腰把盘子放在了地上,两个胡人去拿了肉,开始吃。
那个端盘子的人退开一步,像是要离开,可却突然从后腰拔出一把刀来,出其不意地抓了一个胡人的头发,下手就用刀抹了胡兵的脖子,另一个胡兵一手还拿着块肉,才要用另一手去拿刀,来人的刀已经插入了他的喉咙。
周良直愣愣地看着,借着火盆的光发现那个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走过来,给周良割开了绳索,一边低声说:“我是汉人,叫王栓,被他们抓来三十多年了,一直是个奴隶。今天能救了小将军,也不枉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他割断了周良身后的绳子,又过去脱了死去胡兵身上的衣服递给周良。周良挣扎地坐起,颤抖着接过衣服穿了。周良的身体还是僵硬的,可马上半爬着到了胡兵身边,用痛麻交加的手拔出了胡兵身上的一把刀,又用另一手拿起烤肉,大口大口地咬下来,狼吞虎咽地下肚。这么多天,胡兵每天只给他一次饭,不敢让他吃饱。此时他得吃东西才能有劲儿逃跑。
吃了半块烤肉,周良觉得有了些力气。他拿着余下的肉站了起来,王栓撩开帐帘看了看外面,向他点了下头,走了出去,周良跟在他身后。
胡兵的营帐处处,但是没人巡逻,人们都在饮食休息。两个人穿过密集的驻兵处,到了帐篷稀疏的平原边缘。周良已经吃完了烤肉,手臂也完全恢复了知觉。
王栓低声说:“我是马奴,那边就是马匹所在了,王子石路刚刚捕了几匹野马,能跑长途,我也备好了水和食物……”
周良眼睛一眯:“王子?单于的儿子?”
王栓指着一个小帐篷:“是,封在这里的王,那就是两个小王的帐篷。”
周良咬牙:“那我得杀了他们!”他心中的愤恨郁气怎么也要发泄一下!
王栓迟疑了一下,周良已经往那个帐篷走去。忽然,有人往这边飞跑,王栓一拉周良,两个人忙蹲下身。那个人没看到他们,一头进了帐篷,大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冲出去,跑远了。
周良不懂胡语,看向王栓,王栓小声说:“哥哥在大王子那边饮酒,帐里只有弟弟,他前几天刚摔伤了脑袋……”
周良冷笑,低声道:“那还等什么?!”
他轻挑帘布,闪身入帐,一个少年胡人躺在床上,周良一步就到了他的身边,本来打算一刀就割了他的脖子,可是刀刃一贴上少年人的脖子,周良目光一扫,看到了少年人的眼睛,周良像被闪电击中一般,一时手发麻,无法用力。
床边的一豆衰灯似乎如炬明亮,照得少年的眼眸清亮深邃,一下子看入了周良的心底。周良感到一种极为陌生的触动,似是温暖似是寒凉,悲喜混杂,无法明辨。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少年眼中移开,看到少年的面庞塌陷,带着病容,头发随便地在头顶处扎了一下,长发垂落在两肩。少年一动不动地半躺在枕上,静静地看着自己,神情开始时有过一瞬惊讶,然后就是纯粹的坦然。少年甚至闪着目光打量了下自己,回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了丝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