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震北在愤怒中还保持着相当的理智,他没有暴露鲁建国,他说自己是从原部队团部某一个熟人那里听到的消息,他拒绝透露这个人是谁,但他告诉陈仲年这个人是从参谋股苏永斌那里听到的消息。
陈仲年暂时不能让柳凌死,但他有一百种一千种方法不露痕迹地就能让柳凌在部队生不如死,可这其中绝对不包括搭上自己儿子的方法,哪怕他恨不得一枪崩了陈震北。
苏永斌现在在哪里,陈震北不知道,他原部队熟悉的人也没有一个知道的,而苏永斌在xx军后勤部的叔叔,这两年无论在哪方面都没有寸进。
陈仲年和其父年轻时均以儒将形象示人,熟人们平时说起他们父子,更多的是在谈论他们的谋略和远见,但陈家父子在战场上的雷霆作风和在政治斗争的关键时刻所展示出的铁腕手段,也同样让他们所有的战友和对手不得不佩服。
陈震北虽然现在和父亲的关系几乎是水火不容,对陈仲年解决问题的能力却从来不曾怀疑。
他相信,以陈仲年一贯的行事风格,哪怕他本人离世而陈震东也不在其位了,苏永斌的叔叔翻身的机会也接近于零。
但是,陈震北想要的不是这些。
他想要的是小凌能像以前那样快乐地生活,他要的是他能和小凌一生相守。
以他和小凌的心性,几只乱嗡嗡的苍蝇影响不到他们的幸福,如果那些苍蝇得寸进尺欺人太甚,他们自己也有能力欺负回去。
但现在,欺负他们的,是他的父亲,他善于谋略手段凌厉并且因为多年身居高位而变得异常固执的父亲。
右手传来的振感惊醒了陈震北,他掀开手机盖,是罗樱。
“你家柳凌考上了研究生,你居然就这么过去了,连顿客都不打算请?”
陈震北一愣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刚才慌乱之下居然忘了和猫儿说小凌考试过线的事:“怎么可能就这么过去,我这不正想着怎么请个大的嘛。”
罗樱说:“算你有良心,早点回来请啊。对了,你西峰那边是不是快成了?记得给我留个僻静点的地方,房子你不用管,我自己找人设计找人盖。”
陈震北说:“怎么了?跟敬山哥生气了,打算自立门户?”
罗樱说:“他如果肯跟我生气我得高兴死,跺三脚都不累累土的个货。我就是觉得这么住着挺闷的,想偶尔跟别人似的住在满都是人的小区玩玩儿。”
罗樱比陈震北大三岁,没经历过上山下乡,还在m国呆过四年,英语说得一股子内蒙烤土豆味儿(陈忆西说的),却跟着在陕西下过乡的二哥学了很多特别形象特别有意思的乡下俚语。
陈震北说:“没问题,到时候你带个风水师去挑,看上哪块儿自个儿跑马圈地。”
罗樱说:“成,我给自个儿圈个皇家花园。好了,不跟你瞎贫了,我打电话是跟你说,车我已经开回来了,谢谢你啊震北。”
陈震北说:“说什么呢姐,以后你看上什么,我那儿有的,你只管拿了走就是。”
罗樱笑得咯咯的:“可不是嘛,跟你我客气什么呀,好了,我挂了,等你回来请我吃饭哦。”
合上手机,陈震北看着窗外,嘴角慢慢地弯了起来。
五天前他就知道小凌的成绩了,只是那只聪明的猫最近忙着跟人学太极拳强身健体,又舍不得要回中原去投标的小叔,天天找借口黏在柳侠身边,他打了两次电话过去都没人接,正好王敬延这几天又出国了,所以他没办法把消息传到柳凌那儿,让他早几天安心。
想到柳凌知道自己成绩后快乐的模样,陈震北又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脑海里又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他训练后回到驻地,刚刚洗完澡回到宿舍,门突然被撞开,柳凌呼扇着一张纸冲到他跟前:“连长连长连长,我上线了我上线了我上线了,我要上大学了……”
陈震北闭上眼睛:你永远不会知道,那时候,我就已经无法自拔,我想让你永远都那么快乐,我想看见你所有快乐的样子。
再次睁开眼睛,他马上发动了车子上路,然后打开手机,给正在山西的高崇成打电话。
老杨树胡同,柳家。
小萱坐在餐桌边,腮帮子跟个小松鼠似的一鼓一鼓,他面前放着两个小碗一个有黑猫警长图案的陶瓷杯子。
一个小碗里是五香蚕豆,一个小碗里是香辣牛肉干,杯子里是白开水。
爸爸说蚕豆和牛肉干吃多了都容易上火,要多喝白开水,小萱就吃一颗蚕豆,吃一块牛肉干,喝一口水。
柳小猪就在他旁边,摁着盆里面那根满都是肉的大棒骨,歪着头啃得津津有味。
猫儿趴在小萱对面,不时对着装了药汤的大腕轻轻吹一口气。
柳凌在切菜装盘,他边干活边和程新庭聊天。
程新庭系着围裙在灶台前有条不紊地忙活,他把两个灶都打开,一个灶上在蒸扣碗,一个灶炒菜。
扣碗有两个,一个是粉蒸排骨,一个是梅菜扣肉。
两个菜的配料是程新庭春节时自己做的,他没用完,存放在冰箱里,今天他来之前打电话,听猫儿说柳凌考研成绩过线了,就带了过来,他要做菜为柳凌庆祝。
牛肉干也是程新庭自己做的,他会做很多种干菜。
现在,猫儿挺佩服程新庭的,去年十二月份的画展,程新庭的画卖出去好几副,最好的一副画,三尺,卖了五千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