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的可以冷血,前提却是面对那些恶徒。
怀里的小东西抖了一下,颤颤巍巍的把脑袋探出来。郦珩声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他听见了一声压抑的抽泣。
郦珩声迟疑了一下,就毫不犹豫的把黎婴塞回自己的披风里,然后驾马出了林子。他们沿着小路一直向竹林深处奔去,一名亲信上前探路,却离那个篱笆院子还有百米之处,猛地勒住马,座下棕色的骏马不满的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
那名亲信回过头看向郦珩声,隔着零星的雨丝仍然能看见那惨不忍睹的表情。
郦珩声下意识的抱紧怀里的小团子,浓眉愈发蹙紧。他想他知道了…但是他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带小家伙去,毕竟他才这么点儿大,万一受不住刺激…
“…为、为什么不走了…”黎婴闭着红肿的眼睛靠在男人的胸甲前,拽了拽他露出的麻质衣襟。他实在睁不开眼,因为他的眼睛好像已经完全脱离自己的控制,只要稍稍睁开,眼泪就汹涌而下。
郦珩声发觉他软嫩的声音都沙哑了,只得深深的吸了口气,对前面止步不前的亲信摇了摇头,然后抱着怀里的小东西翻身下马。
“看着我的马,我带他去。”他对着两名亲信说道,然后向篱笆院子走去。
任何人看到眼前的景象,也都不会想要再进去。
从院子门口开始,血迹一路延伸进去…小路上方还有竹林挡着,所以血迹没有被晕开,院子里却已经是一片淡淡的红色水泊。一个年老的老人扑到在院子中央,腰被砍中,几乎断开,内脏和肠子似乎在一路的拖行中磨得七零八落。
郦珩声可以想象到是怎么回事。
这老人衣料质地优良,在乡里应该很有地位,甚至就是耆老本人。宝泉乡遭受匪乱,这位老人一方面要山脚那边的密集的乡民躲进地窖,一方面要赶过来通知这些住得偏远的人。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反而把竹林里头的山匪引到这处,脚力总是赶不上马蹄子——何况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人?老人刚刚气喘吁吁的跑到院子口,就被山匪的马刀砍到…看那刀口,可能砍了不止一次,因为老人一边凄厉的呼喊,一边还在往院子里爬,最后死在院子中央的时候,还不甘心的看着屋子的方向,手直直的伸着…
黎婴紧紧的抱着郦珩声的肩膀,在他脚步的颠簸中,从披风的一角窥见老人目眦尽裂的眼角。他感到自己的手指像冰块一样僵硬冰冷,脑袋一阵阵抽痛。
这一回即便咬紧了牙关,仍然控制不了的泪水的掉落。
太没用了…太没用了!!
我啊…除了哭泣还能做什么…
“……”
郦珩声突然停住脚步,低头看向怀里年幼的孩子。
“你说什么?”
黎婴抖抖索索的掀开披风,用力挣扎着要下地。
郦珩声托住他,笨拙的哄道:“乖乖,底下都是血…那个水,会脏了鞋子。”
黎婴摇摇头,还是挣扎着下了地。
鞋子一瞬间就被血水浸s-hi了。他紧紧拽着郦珩声粗糙的大手,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门的方向一动不动。
没一会儿眼前就因为雨水模糊了。
要不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