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父道:“什么好不好的,你回来,就好。”
张享低声道:“我回来看过你们,只是怕你们还生气,不敢露面。”
张父长叹:“你妈她一直想着你,我……哎,都是我的错,她走的时候,想找你回来,我……”
张享交握的双手紧紧掐着掌心,关于母亲的一切,都是一把刺在他心头的尖刀。
然后张父说起了张母的病,葬礼,他的病,手术。
张享安静地听着。
“哦有件事,我这个手术,是个著名的心脏病专家做的,帮忙联系的人,是你的朋友,还是个大明星。”
张享愕然:“我的朋友?”还是个大明星,他在娱乐圈朋友不少,但称得上大明星的大概只有晏怀章一个。
张父话锋一转:“有句话,我能问一问吗?”他的口气几乎是小心翼翼的,张享大概猜到他要问什么,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
“你真的改不了了,对吗?”
张享扯起一点嘴角的弧度:“爸,改不了了。”
父子间又是一阵沉默。
在张享以为父亲有要大发雷霆时,张父打破了沉默。
“改不了就改不了吧,你也不小了,不能总一个人单着,老了怎么办?”
张享苦笑:“老了也这样过,挺好。”
张父摇头:“不一样,人啊,还是怕孤单,我从前总想着,你妈不管我多好。现在她彻底管不到我了,这心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爸,不是那么好找的,顺其自然吧。”
张父认真地打量着儿子。
十年不见,他褪去了年少的青涩,彻底成长成了一个沉稳的男人,现在的工作又是娱乐圈相关,哪怕他在圈内泯然众人,但走在普通人之中,仍旧耀眼。
他的儿子,他知道,虽然脾气倔强得厉害,但心不坏,而且有那么一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头,这样的人,随缘最好,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那个小晏人不错,你们要是有意思……”
“爸!”张享打断他,“晏怀章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他就说是你的朋友。不过爸看得出来,他对你挺上心的。”
张享动了动唇,眼帘遮住了瞳孔,让人看不清他心里所想,最后,他轻声说:“人心难测,再说。”
张父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儿子一直有主见,他再也不想c-h-a手他的人生了。张父活到这个年纪,自认看人的眼光不差,那个晏怀章提到张享时的神情语气,明摆着是有意思。再说,他这种人,有必要为一个普通朋友的父亲c,ao心c,ao持做手术的事吗?就算不能亲自到场,也要安排人全程跟着,这种用意,张父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一样。
虽然在他看来,晏怀章太过轻浮了些,但也不失为良配。但刚才张享的态度,让张父决定还是不要多开口了。
只是希望他别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有人能知冷知热的就好。
张享在家住了一夜,他的房间还跟之前一样,只是许久没人打扫,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张享临走前用过的课本文具还原样摊在书桌上,他拿起看了一页,发现那些曾经得心应手的物理题已经看不懂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把课本收好放在一旁。
上学的时候用过的乒乓球拍,已经变黄的宣纸,彻底干掉的墨盒,墙上贴的海报,几盘周杰伦的磁带,还有一个当时相当昂贵的cd机……张享一一擦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放在原处。
每触碰一样东西,就好像打开了记忆的匣子,潮水一般的记忆破除了封印倾泻出来。
“你走后,你妈就住这里了,一直到她身体不好,才搬回去。”张父站在门口,看着儿子的背影。
他说完,心口又是一阵发酸。
“你早点睡。”
“爸。”
张享站起身,道:“我明天就得回去。”
“啊?这么快!”张父惊讶道,“就不能多住几天吗?”
“我过年回来看你。”张享主动握住了父亲的双手。
张父一呆,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好好工作,我每天都看你的节目。”张父说着,脸上一红。
张享也是脸上发热,不好意思:“爸……”
“好看,我儿子演的好看。”张父的语气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骄傲。
张享心里却是百味交集。
张父对他一直报以厚望,他从小学习好,张父便满心希望他能考个好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他认为,只有正儿八经地考个公务员或者当个老师才算有出息。演员这个行当,在他看来就是下九流的戏子,若是早十年,告知他张享成了演员,他铁定要打断张享的腿。
如今,一切都变了,世事难料。
“爸,我会有出息的。”他郑重道。
张父点头:“我的儿子,无论做什么,都是最有出息的。”
张享抿唇一笑,扶着张父回客厅,端了一盆热水给他洗脸洗脚,洗漱完后,在张父的指点下拿出一堆药瓶。
“上面写着用量,这个三粒,那个两粒。”
张父面不改色地把一大把药丸吞下去,看得张享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