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论之辩,向来讲求各抒己见。但现在的局面却变成了八人针对一人。
除潘兴外,其他八人皆认为士大夫阶层乃是大周根基之本,不可有丝毫动摇。
只有潘兴认为,大周若想成就空前盛世,让百姓安居乐业,必须整治士大夫阶层。
咕咚!咕咚!
潘兴再次喝下两口酒,然后说道:“我反对的不是士大夫,而是目前士大夫阶层的势力过于强大,其言论对朝廷的控制已经高于民心。我若为相,至少要罢黜掉一半的士大夫官员,只有这样,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不然我大周距离灭亡不远矣!”
听到最后一句话,全场骤然安静了下来。
谁都不敢往下接话了。
大周距离灭亡不远矣?
此话,不亚于当着大周皇帝的面儿去辱骂他。
大周虽然言论自由,但这样的话也不是随意能说出口的。
起身来,大步走向高台,一把夺过了潘兴的酒壶,高声道:“老夫看此人是喝多了,竟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此策论主题,不宜在此宣讲,待老夫再出一题。”
潘兴鄙夷地看了洪天寿一眼,然后望向赵岩:“嗨,兄弟,你那首词写得确实不错,不知对于朝堂士大夫的看法可与我一致?”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赵岩的身上。
赵岩朝着潘兴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君有心有胆,吾有心无胆,佩服佩服!”
潘兴的话语,其实说到了赵岩的心坎里,但他作为皇帝,说话自是金口玉言,万一哪日他在蜀州显出了真身,有人传出他要罢黜一半士大夫的话语,那大周朝廷就乱了。
改革,一定是温水煮青蛙,像王安石之流就是因为过于激进,树敌太多,才导致晚节不保,一败涂地。
潘兴再次环顾四周,然后跳下金榜台,从一方桌子上拿起一壶酒,在狂饮了数口后,高声道:“蜀州真士大夫者,唯吾而已!”
说罢,便大步朝着向远处走去。
周边的士子们,表情不一,有对其钦佩的,有对其蔑视的,还有认为他就是个疯子的。
洪天寿则是长呼一口气,然后与洪虞欣耳语了几句。
听罢,洪虞欣吐了吐舌头,似乎有些不乐意,但还是照做了。
片刻后,洪管家走到金榜台中央,笑着说道:“诸位公子,刚才我家老爷出了一道题目,剩下的八位公子可畅所欲言,最后将选两位公子晋级。”
当即,一个巨大的屏风再次被拉到了金榜台的中央。
纱布拉开。
上面撰写着四个大字:文以贯道。
当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上面的八个人顿时都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表情。
而赵岩看过之后,也是瞬间没有了兴趣。
这么烂的题目,一看就是洪天寿出的。
文以贯道乃是三年前大周先帝周仁宗提出的一句话。
其背景便是,长郸城太学派、儒生派和花间派的士子们因想法不同,在街头干了一仗。
这一仗直接导致三名士子身死,二十多名士子受伤,对朝堂和大周的文风影响甚大。
而周仁宗向来以仁著称,他提出了以文贯道。
这个道,既指太学派的科举道,也指儒生派的仁义道,也指花间派的市井道。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种和稀泥的做法,意在告诉大周士子们,朝廷对各种文风都是接纳的,都可凭借各自的道入朝为官。
不过,这四个字不但没有解决实际问题,反而让三个派别的士子们,争论愈加激烈起来。
在那两个月里,长郸城的年轻士子们,几乎除了吃饭睡觉外,便齐聚在各种茶馆酒楼中,各派系之间,不断辩论。
并且产出了许多优质的诗词文章。
此后,这四个字便成了士子辩论的代名词。
而在目前晋级的八位士子中,有两位是太学派,有三位是儒生派,还有三位是花间派。
在朝堂官员中,太学派和儒生派人数较多,但在民间,花间派的人数却是最多,因为其接地气,广受百姓们传唱。
场上的这八人,对于这个主题,每个人都能讲上一天,并且已经讲不出什么新的想法了。
这种辩论,不会有任何结果,并且士子们早就听得耳朵结茧子了。
但是,洪天寿的面子谁敢不给。
季正青见其他人的兴致不是很高,当即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要给自己的未来岳父先留下一个好印象。
紧接着,作为太学派的代表,季正青便开始讲起了太学派的科举之道。其语言晦涩,引用了大量典故,赵岩听得都快要睡着了。
随后,儒生派开始发言,牛元甲心灵鸡汤式的发言,让很多人都产生了共鸣。不过在赵岩的看来,牛元甲的演讲就像是一场表演。
赵岩在朝堂上听得太多了,什么以江山社稷为己任,先天下之忧而忧,自己都快给自己说哭了。但说这些话的人,往往都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侏儒。
至于花间派,讲得偏向于庄子的道,讲求及时享乐,讲述文章最大的作用,便是为人带来乐趣。
……
八人轮番上阵,吐沫翻飞,足足讲了两个多时辰,才总算结束了。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了洪虞欣,而洪虞欣则是突然望向赵岩,问道:“严公子,你觉得他们讲得如何,哪二人可以晋级?”
这时候所有人都看出,洪虞欣对这位百文斋的严兆公子是有爱慕之意的。
众人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