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先生……”他嚅嗫着吐出几个字,“也会哭啊……”
顾不上脸颊上s-hi漉漉的感觉,贾诩在张绣即将倒地的一刻冲上了去,接住了他的身体。
终章
张绣在回城途中一直保持昏睡的状态。这状态到被搬上床榻之时依旧没有改变。贾诩倒是觉得这样反而好些——尤其是在四名士兵按住张绣,好让那杆长柄兵刃触目惊心地从他身体里拔出时。许是气力将尽,分明是看的人都难以直视的过程,年轻的将军却并没有发出多大声的惨呼,只是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一边断断续续地吐着血沫。流出的血意外的也不多;许是一路上淌得都差不多了。
贾诩从未想过一个人的身体里会流出那么多血的,连带着一路上扶着他的贾诩也几乎成了个血人。他想拿点什么擦拭放开张绣时掌中满满的粘稠感,眼神却一刻也无法离开正在接受医者处理的那人。
他也只能静静地看着,因为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影响到医者的处理。
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在确认所有该做的处理都做过之后,他终于上前,伸出手去,却只能轻轻碰触对方的额头。有些冰凉,过一会儿又开始发烫,如同人心里的不安那样起伏不定。
两鬓斑白的医者擦拭了一下额前的汗水,示意贾诩出帐。心知马上便要得知伤者的真实情况,简直有一种接受审判的心情。
贾诩替榻上的人掖好被子,正要离开,被子下却伸出一只手,无力却倔强地拉住贾诩。
贾诩回头。却吃惊地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恢复意识,嘴里甚至喃喃地说着听不懂的胡话。他轻拽张绣的手指对方却拉得更紧。
贾诩凑到榻前,轻声道:“我不走。”想了想,又凑近他耳旁:“再不走了。也不会再躲你了。”
仿佛明白了贾诩的意思一般,张绣的手这次任由贾诩拉着放回被子里。贾诩深吸一口气,跟随医者出了帐子。
医者的气质看上去并不不似军医那般卑谦,这原本就是托人请来的,正巧在河西一带行医的大夫;询问了这位医者的名讳后,向来无视神明的贾诩也不禁觉得,或许上天真的还存有最后一丝垂怜。
“您真的是世称神医的华佗大夫?”
“神医自是不敢当。但老朽若非华佗,方才铁枪取出之时,那位将军恐怕已经咽气了。”
“……”
“现在,老朽已然尽力。接下来,就是等着这位将军自行转醒了。”
——那么,如果醒不过来呢?
贾诩并没有问出口。
华佗却似看出了贾诩的想法,缓缓道:“这位将军所受枪伤力道极其生猛……伤势如此之重,竟也撑到老朽前来,已属奇迹。换了常人,当场就是死了——既已撑过最艰难的阶段,清醒过来,或许不成问题。”
贾诩眼中放出了光,却听华佗轻轻一叹,摸了摸胡子,目光幽深似是在斟酌语言。他终于道:“只是……近枪直入,铁簇深入九寸有余,已然重创肺腑。内脏破损,元气大伤,就算这次能清醒过来,保住x_i,ng命——接下来调养得当,作息得体,少怨少怒,也不过……”他顿了顿,终于说出结论:“……延寿数载罢了。”
张绣觉得自己在黑暗里浮浮沉沉,没有希望的光华,也没有努力的方向。不知道过了多久,张绣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马车昏暗的车顶,周围颠颠簸簸的似乎是在去哪里的路上。
夜风从窗子里拂入,吹动坐在他身边银发军师的长发。窗外已是满天星斗。
贾诩见他醒来,嘴唇动了动,却一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张绣盯着贾诩瞧了一会儿,目光从额头移到胸膛,再到四肢,终于展颜一笑:“先生没事。”
他似乎想向贾诩伸出手,胳膊却痛得他倒抽一口凉气。贾诩一把抓住他下垂的手,轻轻握住,低声道:“我没事。我们都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