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在举起太刀的时候,弥兵卫低头看见这两个穷光蛋朝鲜足轻丧魂落魄的样子,忽然被强烈的既视感控制了。
在1616年那场平定天下的大阪之阵那一仗时,自己和死去的爹也是这样丧魂落魄屁滚尿流,爹中枪倒在山林边,一个武士跑来砍了爹的人头,自己拖着尸体不觉屎尿流了一地,另一个武士的刀也对准了他的脑袋,拎着他爹脑袋的那个回头喊了一句:“要个毛孩子级干啥,额都没剃,你个蠢货还要给他剃头吗?”
这一幕经常出现在他梦里,每次脑袋都被不同的人拿走,醒来后他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感谢对方。如果父亲没有丢掉脑袋,自己也许不会被教堂收养,后来也不会参加暴动,亡命天涯,也许在哪里已经做了农民安心给地主种地,也许投到哪个乡下大名帐下做了什么卫门……
“唉,你,还能走不能?”他用刀背敲了敲老的那个:“吓傻了啊,哑巴?聋子?还是说天生的白痴,白痴怎么会生儿子的?哪个白痴女人给你生的?”
弥兵卫的态度很是蛮横--自从“班长恶魔”弥兵卫秀次中箭受伤之后,下士们依次擢升,原本是轮不到他这个大头兵当下士的,但是一部分正牌子马上武士被选拔进了元老的骑兵警卫队,足轻出身的他就荣升为九班的下士了。
虽然这最后一个班是不满员的――连他只有五个人,但是好歹有四个大头兵供他驱使。弥兵卫自然把当初自己受过的无数的“爱的教育”宣泄到手下身上。下士当得有滋有味。
看着这二个衣不蔽体的朝鲜足轻,弥兵卫想这两个八嘎足轻既然还活着,就让他们活着吧。长们喜欢俘虏。既然澳洲人来了,这个该死的天下也许就变得不一样了吧?
……
日本连在拂晓前进搜索中扫除了水原洞外的零星义兵。不出薛子良所料,义兵们根本没有在外围安置足够的哨兵。连烽燧这样最常见的警报设施都没准备。薛子良审问被俘的义兵之后得知:这帮李朝老爷们还没做完防御准备。似乎他们根本不认为“倭髡”会很快出兵来攻打。
薛子良已经对本时空土著――不管文明程度高低低劣的军事水平习以为常了,但是低到如此程度的还不多见:对方对打仗显然是一窍不通,就水平来说还不如他打过的海南岛土匪。
薛子良站在山坡上,举起望远镜观察着水原洞。
所谓“洞”。并非真得有山洞――这是朝鲜特有的地名。水原洞是内6山区的一大片缓坡,地形相对平缓,虽然因为地形倾斜的关系蓄不足水来种地,但是牧草繁盛。是个放牧牛马的好地方。
金老爷的庄园就在这片缓坡的一座山丘上,形制和薛子良见过的朝鲜城池很不一样:是一座简易的山城。庄园矗立在山丘的顶部。山顶的顶部被完全削平,成为一个圆形的平台。用矗立在火山岩基础上的粗大木栅环绕,有木结构的塔楼和门楼。栅栏内部是许多房屋院落,大约是金老爷的宅院和奴婢们的居所。
山坡上有一道道同心圆的壕沟和拒马、鹿柴。通向门楼的道路只有前后各一条狭窄的下挖式道路。看上去设防很是严密――当然这是按济州岛本身的水准来说。
除了山城本身,附近还散落着三四处村落和大片的木棚、马圈。应该都是庄园的牧奴、佃户们的住所。
在山城下面,还环绕土丘临时设立的五座义兵营地。和庄园互相支撑,营地外面亦设有栅栏和壕沟。根据义兵的口供,每座营地大约有四百人,都配有朝鲜自制的大炮和鸟铳。
在薛子良看来这种防御配置不值一提,看上去还算气派,实则不过土鸡瓦狗罢了。不过对方既然龟缩在一起,摆出死守待援的阵型那是最好不过――一次性歼灭敌人主力,抓到足够的俘虏比满岛展开搜索战要爽气多了。
但是薛子良最关心的是一战拿获或者消灭岛上的地方豪强们。彻底瓦解岛上的基层统治阶层。为下一步的集村并屯做好政治上的准备。
侦察兵已经标明了所有可能逃离庄园所用的道路,薛子良命令由特侦队的狙击手和伏波军来控制这些道路,捕获俘虏。他的兵力不多。所以决定一鼓作气直接突击庄园,以短促的打击使得敌人陷入全面混乱。
四月五日清晨七时,拔刀队和白马队在庄园前列阵,尽管白马队只有弓箭和长枪,但是依然声势逼人――统一服装、统一装备和整齐的队列散出的肃杀之气立刻就让营寨内的义兵们软了脚。
金大海见来得不是正牌子倭寇,全是用长矛的“朝奸”,而且人数也不多。反倒是士气大涨,决定出去打一仗,给倭髡点颜色看看。当即带着几十个手下挥着刀给“义兵”们打气,在他的呵斥和拳打脚踢之下。义兵们总算出来列阵了。
列阵的义兵有一千人之多,除了二百多名各位老爷的家丁装束齐整,武器较好之外,多数义兵用得不过是朝鲜特色的“短枪”。这种只有一人高的刺击武器在任何人看来都没什么实战意义,但是在济州岛上差不多就是比较像样的兵器了。
济州岛这里虽然特产是弓箭,但是义兵们中能用弓箭的人却不多。弓箭本身的价格相当昂贵。又需要不断的练习,除了以此为生的猎户之类的人物之外,一般佃户、牧奴很少有善于使用的。因而弓箭手全是各位老爷的家丁。除此之外,还有五六十支火铳,种类繁杂,有李朝官府制造给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