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桂花夏家”本十分富贵,从前也是京里数得上的富贵皇商,偏他家主事的老爷早亡,只剩下太太带着一个女儿过活。
夏家早亡的老爷非但没有亲生儿子,连近亲兄弟都无,女儿又是个从小娇养的性子,别说教她拢起家里生意支撑门面或是入宫参选了,就连说话略重些,夏家太太都舍不得。
幸而虽没了皇商之职,夏家积蓄却不少,生意上也还有旧日的老伙计支撑,娘儿两个日子过得倒是十分丰足。
这夏家小姐从小失了父亲管教,夏家太太鲁氏又只有此一女,十分溺爱,便把她养成了个骄纵的脾性。
她又生得貌美,从小儿读书识字,也会作诗作文,家下丫头婆子捧她捧得宛若神仙,母亲又溺爱,她便爱自己如尊菩萨,视他人如粪土,如今已长了十五岁,还成日和丫头们赌气使性子,动辄打骂。
因这夏家小姐乳名叫做“金桂”,她便不许家下人口中说出“桂花”二字,恐污了她的名姓,又把桂花改做“嫦娥花”,以喻她身份高贵。
八月初三正是夏金桂十五岁及笄生日,鲁氏为她广宴了亲朋好友,夏金桂盛装打扮在诸亲朋世交跟前儿亮相,果引得众人交口称赞。
夏金桂被诸人夸了一整日,又是她的十五岁生日,人人都纵着她,等到黄昏人散,鲁氏和她送走亲戚朋友,夏金桂便搂着鲁氏撒娇道:“妈妈,今儿她们说得我脸都红了。”
鲁氏本心内发愁,听了这话却忙朝她女儿一笑,道:“咱们金桂这么好,自然人人都夸你,这有什么。”
夏金桂心下一喜,再斜眼看身边丫头们,丫头们会意,也把夏金桂捧得天上无二,世间无双。
鲁氏心内只是发愁,好容易把这祖宗哄回屋子里睡去,她卸了簪环,只坐在炕上叹气。
她心腹婆子忙给她拍胸顺气,一面又问道:“太太可是在烦心姑娘的婚事?”
鲁氏点点头,闭眼倒在枕上,无奈道:“金桂都十五了,还没着落,我本想趁着今儿请客,也好让她们帮打探打探亲事,谁知来的都是些不中用的人,我想的一个没来,她们能认识什么好人?”
那心腹婆子听了这话不敢接话,只低了头给鲁氏捏腿。
鲁氏也知那婆子为甚不敢说话,也不逼她,只叹道:“要说金桂虽然娇些,可谁家女孩儿不娇养?那小门小户的人家才把孩子养得一点儿脾气没有。”
婆子心下一哂,嘴上却笑道:“是呐,咱们姑娘容貌才学家世哪点儿不好?再说姑娘还小呢,等再长大些自然也就沉稳了。”
鲁氏道:“你这话说的是,只是咱们看金桂是小女孩儿,到底她也该说亲事了,我本想着给她招婿,又怕招来的孩子不好,再委屈了金桂,到底还是平常嫁娶给她找个好婆家才是。”
婆子又附和了鲁氏几句,鲁氏便叹道:“罢了罢了,天晚了,不想了。改明儿我往官媒处再走一遭,多多的许他们谢媒钱,总得让金桂早日定下来,我的大事也就完了。”
等鲁氏洗漱了上床躺着,她又盘算了半日要给金桂找个年轻出息些的女婿,左右她们家里有的是银钱,就是那家子没钱也不怕,人出息上进就好。
儿女的婚姻之事总是父母心里的头等大事,隔着夏家小半座城的林昌家里,卫氏也愁得睡不着觉,睁着眼睛在床上翻来翻去。
离他们搬出林府也过去了将近半年,一搬出来她就往官媒那里挂了号儿,想给昌儿尽快找一户好人家定亲完婚,全了人生大事。
谁知这京城这么些人家女儿,她找了半年,也没找着合心意的人家。
怎么昌儿的婚事就那么难?
卫氏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让林满也睡不着觉,他忍了半日见她不停,坐起身含怒问道:“大半夜的不睡觉,闹什么?你又想折腾什么事儿?”
近半年以来,林满时不时就念叨她两句她非要退婚让家里现在变成这样儿,昌儿也心里埋怨她,卫氏觉得她自己在家日日受气,偏又没处说理,心里委屈得很。
卫氏才刚心里正愁着昌儿婚事,烦躁得很,今见林满又说她“折腾”,往日的气一下全都涌上心头,她便也一拍床坐起来恼道:“什么叫我又要瞎折腾?昌儿的婚事到现在还没着落,你就不急?”
林满冷哼道:“我呸!若不是你瞎说要退婚,昌儿的婚事还稳稳当当的,怎么能和现在似的?”
“我看你天天瞎忙说要给昌儿找婚事,这半年了也找着,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给昌儿娶媳妇?”
林满说别的还好,他质疑卫氏没用心给林昌寻摸婚事,彻底戳中了卫氏的肺管子。
卫氏气性上来,索性披衣服下了地,把枕头往床上一摔,指着林满道:“你放屁!一样是当爹娘的,我天天为了家里忙活,你都干啥了?你除了吃饭喝水让我伺候你,你还操什么心了?”
“再有别拿退婚说事儿!我干的事儿哪一件不是你同意的?你不想退婚,我拿什么退?倒了全都赖在我头上,你也好意思!”
别看林满平日里理直气壮的怪卫氏,这会子让卫氏一说,也戳中了他的心病,让他越发羞怒。
林满也两步下了床,狰狞着神情要开口,却听见门口处传来敲门声,却是林昌的声音在外说道:“爹,娘,天晚了,早些睡罢。”
卫氏心里一惊,忙道:“这就睡了,昌儿也快去睡罢,再有几日就是国子监考试,你可千万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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