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笑得和善,说话的语气也与平常无异,可林满卫氏两个就是觉得如同坠入寒冬雪地。
卫氏看了林昌一眼,乍着胆子赔笑问道:“不知陈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嬷嬷笑道:“卫太太何必在这里打哑谜,您和满老爷年前不是往甘州给老爷夫人送了退婚书,要退掉昌大爷和莲姑娘的婚事?”
“现下老爷夫人来信,应准此事,老奴自然要在这里恭贺两位心想事成。”
听了这话,还未待林满和卫氏两个怎样,林昌先两步迈到他们跟前儿,不敢置信问道:“陈嬷嬷说的可是真的?”
“爹娘怎么……什么时候寄的退婚书,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怎么就退婚了!怎么就退婚了?爹!娘!咱们为什么要和莲姑娘退婚?”
卫氏本是心虚至极,看到林昌听见退婚急得满面红胀双眼通红,还在这许多外人跟前儿质问她们,心里又恼了起来。
她举起还在哆嗦的手,指着林昌骂道:“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做爹娘的不喜欢想退婚就是能退,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想自己做主不成?”
“你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对着你爹你娘大喊大叫,就是这么学的孝顺?”
卫氏拿“孝顺”的大帽子往林昌头上一压,林昌一肚子的话瞬时都说不出口,只能在那里垂头憋着气。
看儿子这样,卫氏越发要多说两句:“你不想想是谁把你生出来养了这么大!从小儿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哪点儿亏待了你,现在不过是退婚……”
她话未说完,就被林满扯着袖子低声喝到:“闭嘴!你不看看地方,满嘴里胡说什么!”
卫氏眉头一皱,张嘴要说话,抬头却看到陈嬷嬷一直领着人等在那儿看他们,陈嬷嬷面上还挂着和才刚一样和善的笑,后头小厮婆子们却都忍不住,低头在那儿抿着嘴笑呢。
卫氏觉得被人看了笑话,越发羞恼,想说两句什么又不敢,只好偃旗息鼓立在那里瞪林昌。
林满也忍着气,对陈嬷嬷尴尬笑道:“多谢嬷嬷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既然这样,那我们家里还有些事儿,您看您是不是……”
陈嬷嬷就在那里端着笑听林满说完,方慢悠悠开口道:“满老爷家里的事儿,确实应该关上家门解决,我们都是外人,也不便插手。”
林满陪着笑,伸胳膊做出请的手势,想送送陈嬷嬷。
林昌听见“我们都是外人”一句,心里咯噔一声,往前迈了一步想要说话,却被卫氏伸手拦住,低声斥道:“做什么!你还嫌咱家不够丢人?”
陈嬷嬷并不理林满伸出的手,而是继续慢条斯理说道:“只是满老爷一句话说得不对。”
林满的手尴尬的悬在空中,只好又收回来,讪笑着问道:“不知又是哪一句话说的不合嬷嬷的心意?”
这话里带着刺儿,陈嬷嬷眼神一凛,看得林满一个心虚。
她收起面上的笑,冷笑道:“我说满老爷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您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品太傅兼川陕甘总督林老爷的府邸,可不是满老爷自己家,您想关起门来一家人说话,回自家说去,林府可没有你们说话的地儿。”
林满听了这话,又是羞又是气,又找不出反驳的地方,手紧紧攥成拳头想要动手,看着陈嬷嬷后头十几个小厮和结实婆子又不敢。
他只好低声下气服软道:“嬷嬷说得有理,是我说错话了。”
林满只说得这一句,接下来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好站在那里给卫氏使眼色,让她赶紧想办法把陈嬷嬷请走。
陈嬷嬷就和看戏一样看着这一家子,见卫氏走上前要说话,又悠然开口道:“卫太太,才刚您说得倒是有理。”
“您二位是昌大爷的爹娘,从小把昌大爷养大,供他吃穿读书,昌大爷是该孝顺。”
“但您二位也别忘了,昌大爷十四岁就来了府上,到如今整整四年,吃的穿的用的使的都是府上的银子东西,先生是老爷夫人给请的,举人是在林府的帮扶下考上的。”
“人常说,生恩不如养恩大,我是林府的奴才,看着老爷夫人费心费力把昌大爷养到如今成材中举,卫太太,您说,这昌大爷是不是也该孝顺孝顺我们老爷夫人?”
卫氏经过陈嬷嬷大半年的训教,早对她起了畏惧之心,半点儿也不敢耍横,只好呐呐道:“是,嬷嬷说得有理。”
陈嬷嬷点头笑道:“卫太太原来竟是知礼的,我从前竟然不知,看错了您。”
“我们老爷夫人还许给昌大爷家里的姑娘,更是待昌大爷亲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