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白霜玉雪玉梅四人中,白露不单是头儿,年纪也是最大的,比白霜大上两个月。
现下比她小的白霜玉梅都有了亲事,反倒是白露这个最大的还没有着落。
文皎一忙完了过年的事,趁着还有几日歇着,便拉着白露说话。
看白露坐在底下凳子上,低着头不言语,文皎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倒是聪明,知道我今儿要说什么。”
“我因想着,白霜玉梅都有了着落,偏你没有,怕你心里多想。”
白露低头道:“奴婢并没多想,知道夫人必不会亏待我的。”
文皎一笑:“说起来,其实白霜玉梅还都没到年纪。”
“玉梅定得早,是因着再不给她定下,我看林游那小子就火上房了。”
“我为了保住我这书籍家具不被烧了,所以赶紧让他两个定下,安一安他的心。”
白露忍不住笑了一声,抬头道:“才定下两个月,游二爷都跑来给玉梅送了五趟东西了。”
文皎摇头笑道:“玉梅这丫头,也少有这么安静不说话的时候。”
“快别说他们了。今儿叫你来,是想告诉你,正好翻过年去是秋试,再过一年便是大比之年。”
“到那时候或有合适的举子,进士,我替你寻一个好的来。再从族里选一户人家给你上了族谱,你说,可好不好?”
白露没想到夫人是这么帮她打算的,竟愣了一愣,随即犹豫道:“人家新科进士举子,若年纪合适还未成婚的,自然京中人家都争着抢着要。”
“那多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姑娘,我毕竟是奴婢之身……”
文皎早想过这些,扬眉一笑,一一和她分说道:“我平日教你们的,你都忘了?”
“自古以来,英雄不问出处。”
“那些名臣名将,有多少是平民,奴隶出身?连前朝开国皇帝,尚是乞儿出身。”
“连女将军中梁红玉都曾沦落风·尘营·妓,现在又有谁拿着这个嘲笑她?若真有,那也不过是糊涂人罢了。”
“宫里规矩大不大?禁不禁着宫女们受封女官?”
“你们小时候家贫参选,或是那些丫头们家贫被卖,都是无可奈何之事,谁都不是自甘下贱。”
“你自己心里想一想,你是宫里呆了六七年出来的,得过内文学馆女官们亲自教导。”
“论才学能为,你哪点儿比那些姑娘小姐们差?所差者,不过因你没托生到富贵之家。”
“世道虽然以奴婢为贱,难道你心里就自轻自贱不成?”
“所以凡是遇着一两个不愿意自轻自贱者,我都能帮则帮。”
“你也算是我亲手教出来的最得意之人,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一席话说得白露又低下头去。
文皎便拿自身比一比,笑道:“要真论起来,我从前还是人牙子手里头出来的,比不得你们是直接进了宫的。”
“若都按着那糊涂人的想法,我就该一生一世甘愿为奴为婢,不该痴心妄想嫁给官宦之家。”
“偏娘娘知道我不是这样人,又一向信重我,所以我才能出宫成亲。”
“我出宫成婚的圣旨,还是皇上亲手拟的。”
“圣上都不认为我一朝为奴,就该终身为奴,你们老爷也从不因我做过奴婢而看轻我。我也从不认为,我做过奴婢,就在一众官太太里头低她们一等了。”
“人先要自尊自重,才能让人家尊重你。你以后别再让我听见什么就该不如人的话。”
“真有那等瞧不起你出身的糊涂人,咱们家也不稀罕结这样的亲事。”
转眼翻过年去。
这日正是正月十五,京中作为天下第一等繁华之处,举办的灯会自然比别处更加好看。
去年这时候,青玉还没满半岁。文皎因不放心青玉独个在家,便没去街上看灯,只让林海带着孩子们出去,给她带些好吃好玩的便罢。
今年青玉已经快一岁半了,身子一向结实。那些看着的奶娘婆子们也都兢兢业业,再不敢出错儿。
且林明跟着林平回来后,已经正式接手了管着柴碳灯烛的活计,陈嬷嬷便调到了青玉身边。
有陈嬷嬷看着,文皎是放下一百个心。
四位先生嬷嬷恰近日没有一个是有病有痛的,也全都携手出府。连封氏都穿着一新,乐呵呵的出来了。
是以今年中秋看灯会,林府上下是全家出动。
到得街上,浩浩荡荡几十人便分作好几班。
林海早已经吸取了前两年的教训,逛街的时候只跟着文皎,那些子侄们爱和谁就和谁逛去。
教导子侄什么时候不能教导?老婆好容易出来一次,陪老婆尽兴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林海文皎两个带着仆从丫头们自走一路,葛娘子和先生嬷嬷们带着三个姑娘去玩。
葛娘子一出门,腰上便别着那两把刀。有葛娘子在,谁想拐走女孩子们,真是活腻歪了。
林游带着林明,叔侄两个围在林海文皎身边说了半日好话,文皎大发慈悲,让他们各自带着未婚媳妇诉一诉相思之苦去了。
柳湘莲便只能和林昌三个小子走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