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生摇了摇头:“无妨,我在看书,还没有休息。”
陈飞卿道:“苟珥刚给我送了一样东西——”
傅南生抬手制止他说下去,然后屏退左右随仆,这才道:“我知道少爷一向不挟恩望报,但您也曾说过,希望我忠君为国。我如今为大王子做事,或许确实是说不上忠君,不过是尽绵薄之力而已。”
陈飞卿听他说完,问:“那是那支百年野参?”
傅南生点点头:“正是。大王子将它送给了我,我本来是一路带来准备吃,却一直没来得及吃。”
陈飞卿又问:“那你自己怎么办?”
傅南生笑道:“我的腿和皇上的命,究竟孰轻孰重,这个问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少爷不必担心,我既然这样做了,必定是在心中早有考量权衡,说句实话,确实也有所不舍,但左右想想,神医也没说我这腿一定就能治得好,只是试一试。何况我本就是个拿笔的人,学些功夫能防身就好,不必太执着于腿上。”
陈飞卿看了他一会儿,道:“我今日不说此事,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想着你自己也需要,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皇上需要这个?”
傅南生听了这话,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慌张,只坦然道:“我知道少爷会这么问,所以屏退了其他人。少爷,皇宫并非固若金汤,铁尔孛能从天牢逃出去行刺皇上掳走公主,我能知道宁王在为皇上寻找大漠百年野参,少爷便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了。”
陈飞卿皱眉想了想,道:“大王子在皇宫有内应,而且还藏得很深。内应是谁?”
傅南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陈飞卿道:“我相信你确实不知道。”
傅南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也只能相信了,因为我确实是不知道。大王子看似放荡不羁,实则深沉多疑,他手下有很多人都是彼此不识彼此的。”
陈飞卿又问:“那铁尔孛——”
傅南生道:“大王子要救铁尔孛一事,我也是当铁尔孛逃出来找到我时才知道的,他们——包括苟珥,是瞒着我做这件事,或许还是没有全然的信任我。但是不瞒您说,我也并没有帮您捕回铁尔孛的心思,毕竟我如今在大王子手下做事。只是当时没料到铁尔孛还挟持了公主——我并不知道那是公主,但见她小小年纪仍气度尊贵,想着也不会是无关的人,便找借口救了下来。后来我还真以为她就是您的表妹。”
说到这里,傅南生又低头笑了笑。
陈飞卿听他这样说,心中也很坦然。
确实他希望傅南生能帮助中原这边,但毕竟傅南生如今是漠国之臣,各为其主也是没办法的事。
更何况,傅南生能将那支人参送来,已经是非常大的情分了。
陈飞卿站起身来,朝傅南生深深地作了一揖。
傅南生一怔,忙侧过身去躲避这个大礼,道:“少爷教我施恩不望报,那又为何要这么做?”
陈飞卿仍然朝他作着揖,道:“我是为社稷百姓谢你。”
你明明是为了那个病篓子谢我!你救我的命,不望我报答,是因为我的命不值一提。他是皇上,所以他的命就是整个社稷江山,值得你这样作礼!我的命不是命,他的命才是命。
傅南生一边在心里骂,一边伸手去扶陈飞卿,温和地说:“皇上是仁厚之君,我也并非是为了少爷才这样做,秦大人今日与我说了许多话,若说起受人触动,倒不如少爷去谢秦大人的话触动了我。”
陈飞卿这才站直回去,看了傅南生一阵子,摇着头笑起来,伸手去用力地拍了拍傅南生的肩膀,道:“你真的长大了。”
傅南生也笑了起来:“我记得我似乎比少爷要大一岁。”
陈飞卿摆摆手:“你当我不知道你糊弄我呢?也就懒得跟你争。”
傅南生恳切地道:“少爷总是和皇上一样仁厚。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确实给您添了许多麻烦。”
陈飞卿又摆摆手:“不提了不提了,过去就过去了。”
傅南生点点头。
陈飞卿又道:“时候也不早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改天再聊。”
傅南生道:“我送您出去。”
陈飞卿摇头:“不用了,夜深露重,我自己走就行了,你早点休息吧。”
他这样说,傅南生也不坚持,就这样看着他出去了。
看他出去后,傅南生端起已经凉了的茶盏,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便缓缓地喝了下去,只觉得这是自己喝过最好喝的一盏茶,唇齿留香。
喝完茶,傅南生恋恋不舍地放下茶盏,侧头看着刚被陈飞卿拍过的肩膀,忍不住抬手拽到鼻尖上,很认真的嗅了嗅,几乎是立刻便心神激荡起来。
第34章
苟珥忙完,照例打了一盆热水去傅南生房里,刚推门进去,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他一怔,放下热水,去到床前,见傅南生躺在被子里,闭着眼,似乎有些小喘,半面白玉似的脸上有些潮红,另外半面脸被刚才洗完澡后穿着的外罩衣袖耷拉遮挡着。
苟珥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但此时此刻仍旧觉得火气直冲而上,伸手夺过那件外罩扔在地上,犹觉得不解气,伸手将旁边的烛台推倒。
傅南生仍然闭着眼,幽幽地道:“当心隔墙有耳。”
他也只是这么一说,毕竟苟珥会这样做,定是查探出了今日周围没有不该有的耳朵。
苟珥冷笑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