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嘉正待起身,眼角余光注意到,又好气又好笑,伸手从旁拿了本没打开的奏折挡住,徉怒道:“后宫不可干政!”/p
“这是邺国公那尸位素餐的老糊涂说的,他管着他们纪氏女也还罢了,凭什么管到妾身头上啊?”云风篁看出来他没真的生气,遂不再偷瞄,干脆将那本遮挡的奏章拂开,一边光明正大一目十行的看,一边嘀咕,“本来天子日理万机忙于政务,就不可能似寻常富贵闲人家一样,亲力亲为的教诲所有儿女。皇嗣们的长成,除却西席,还不都是靠生母养母嫡母言传身教?”/p
“若是满宫后妃都叫邺国公这种货色辖制着,果真个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能教出识大体顾大局的皇嗣?”/p
云风篁总结,“这老东西狼子野心,自神宗皇帝陛下去后就没少欺负先帝孝宗年轻,到了陛下这儿就更不要说了——也难怪他会反对后宫干政,似他这般弄权的臣子,可不是希望皇嗣们生长无知妇人之手,如此长大了也是个稀里糊涂好糊弄的,方便他们主持庙堂,鱼肉天下?”/p
“这老东西居心叵测,用心不了,该杀!!!”/p
淳嘉打量着她顾盼之际的杀意凛冽,显然错非如今做不到,不然她真的不介意弄死邺国公,笑叹道:“得亏如今坐在这位子上的是朕,若是你,只怕纪氏满门早就血流成河了!”/p
他没训斥云风篁妄言对重臣、还是他名义上外公的处置,但也没接这个话,只道,“你非要看这奏折做什么?这又不关后宫的事情。”/p
“可陛下刚刚召集重臣商议的八成就是这事儿。”云风篁说道,“可见陛下十分重视此事,妾身心系陛下,当然要急陛下之所急,想陛下之所想。”/p
说着趴到他肩头,撒娇道,“陛下,您不喜欢妾身对您上心么?”/p
淳嘉笑着说:“嗯,喜欢。那你可有什么想法?”/p
见云风篁腻在自己身上,只是撒娇不回答,就逗她,“那岂不是给你白看了?这可不行。这样,回头你也交一份折子上来,三千字,不许抄,不许胡扯,得言之有物的那种。不然,下次再过来,就不许再看其他任何折子了!”/p
云风篁:“……”/p
惊喜来的太快,简直不敢相信!/p
为防淳嘉开玩笑,过后就不认账,她按捺住雀跃,故作正经的拒绝,“陛下,这不太好罢?毕竟妾身一介女流……”/p
淳嘉瞥她一眼,要笑不笑道:“也是,既然如此,那么……”/p
“虽然妾身只是一介女流!”云风篁赶紧改口,“却亦有为陛下效死之心!请陛下放心罢,不就是三千字么?妾身保证明儿个就交到您案头,绝对不抄不扯,言之有物!”/p
“爱妃不是觉得这不太好么?”淳嘉端起茶水呷了口,懒洋洋说道,“朕觉得你说的有道理?”/p
云风篁连忙给他捏肩捶背,殷勤得不得了,道:“陛下圣明!陛下既然属意妾身上交奏折,可见必然有着深刻用意,乃社稷万民的福泽!妾身鼠目寸光,哪里看得那么远?妾身听陛下的一定不会错的!”/p
淳嘉笑着说她:“爱妃也就这会儿嘴最甜。”/p
不过也就默许了这事儿——倒是云风篁,陪着皇帝用了午膳,说定了将赵才人所出子嗣记在贞熙淑妃名下且由皇后抚养之事,又闲聊片刻,听着底下人来禀告,说是邓澄斋求见,也就顺势告辞。/p
回到绚晴宫,喜悦的劲头退却,就开始疑神疑鬼。/p
后宫不可干政这规矩,前朝时有时无。/p
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p
正经出了千古妖妃,又或者是逢着厉害的太后皇后在位,那绝对不是几句祖宗家法弹压得住的。/p
反过来,有前朝祖训就是幼主临朝,太后垂帘。然而碰见了立不起来的太后,那也是白搭。/p
国朝因为传位到淳嘉也不过是第五位天子,迄今后宫还没出现过能够震慑天下的英雌,所以虽然邺国公出于种种原因提出后宫不可干政……其实日常没什么人放在心上。/p
主要神宗不说,孝宗淳嘉这两位,自己都被权臣逼得手忙脚乱,哪里还有余力去纵容后宫来干政?/p
所以淳嘉不在意云风篁关心朝政,乃至于私下进言,云风篁觉得可以理解。/p
但,让妃子上奏折议论国事,这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p
古往今来,也没听说过哪位天子,这般放任妃嫔的。/p
“他这是真心任凭本宫肆意而为呢,是广开言路不因本宫是女子而小觑呢,还是别有所图?”云风篁思索着,“三州之乱……这等大事,怕是慈母皇太后公开场合都不会多讲,他竟教我上奏折仔细说,还要言之有物……”/p
这情况,她要不是淳嘉的妃子,怕不就要领会成天子蓄意栽培她做左膀右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