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后的天空格外空明,蔚蓝的底『色』里缓缓飘过几缕晶莹的雪白。
流动的浮云下,停着一车一马。
清澈见底的溪水在层叠不穷的鹅卵石上跳跃,沈珠曦小心翼翼掬起一捧清水浇在面上。
水珠接连掉落,在溪水上打出鱼鳞般的涟漪。
一双宝光璀璨的娇滴滴杏眼,随着浪花一聚一散,时隐时现在水镜中。
“沈呆瓜——”
李鹜的声音让沈珠曦回过头。
他焕然一新地站在蓝白相间的天空下,身上穿着在襄阳城布庄里定做的那件联珠对鸭纹靛青『色』锦衣,脚上套着骂骂咧咧好久才买下的五百文一双的乌黑皂靴。就连包发的粗布,也被他换成了束发的丝带。
李鹜忽然大变模样,沈珠曦乍一看上去,险些没认出他来,还以为眼前忽然出现了个飒爽英俊的陌生男子。
沈珠曦惊艳的目光取悦了李鹜,他阔步走来,下巴得意地朝着天空,迤迤然道:
“老子拾掇拾掇,不比那姓韩的差。”
“你和他比做什么?”沈珠曦讶然道。
她先前劝了他许多次,他也不肯把做好的新衣新鞋给穿起来,还说不是穿新衣的时候——怎么一个韩逢月,就让他把固执收起来了?
“他坐那儿喝酒的时候,你偷偷看了别人好几眼。”李鹜瞪了她一眼,“老子都看见了。”
“我看他还不行了?他那么奇怪,我不看他才说不过去呢!”
“你看他可以,你那眼神不对。”李鹜道。
沈珠曦:“……”
她不想和这屁人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城?”沈珠曦问,她已经两日没洗澡了,昨夜还在破庙凑合了一夜。现在她极度怀疑自己有没有染上跳蚤。
“今儿晚些时候就能到最近的城镇。”李鹜道,“知道你要蜕皮了,到时候找个客栈,让你好生搓一搓。”
李屁人嫌她洗澡太久,老是说她洗澡是在蜕皮,沈珠曦不服气,刚要开口反驳——
“诸位走得这么急,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急事吗?”
才分别了半天的韩逢月在侍卫簇拥中走出密林,手里握着一把打开的折扇轻轻摇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几人。
李鹊『摸』了『摸』腰间,轻轻踢了踢李鹍,然后往韩逢月方向走了两步,李鹍则不知嘀咕着什么,钻进了马车。
“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看来,韩哥哥和我们兄弟几人的缘分不轻呐——”李鹊笑眯眯道。
“确实不轻。”韩逢月笑道,“你们就是韩某的福星啊。我若能加官进禄,定然有你们一半功劳。”
“想不到,我们对韩兄弟竟然有这么大益处。”李鹜向前走了一步,挡住韩逢月投向沈珠曦的视线。“既然我们能帮韩兄弟飞黄腾达,那韩兄弟打算怎么感谢我们?”
“让我想想——”韩逢月扬唇一笑,“一个全尸如何?”
“我们让你飞黄腾达,你却只给我们全尸,韩兄弟,你吃光了肉不给汤喝不说,还要我们的命。”李鹜冷笑,“不愧是韩逢年的弟弟——你是得了你哥的精髓啊。”
“……你认识我和我大哥?”韩逢月面『色』一沉。
“我不认识你们,可我听过你们的大名——准确来说,是你大哥的大名。”李鹜扯了扯嘴角,一脸讽刺,“韩兄弟,下回出门游历,可别再把自己的底儿给倒光。出身长沙韩氏,又前往北都投靠兄长,身边随随便便就能跟着几十人护送,还给自己取个谐音的假名——”
李鹜无视韩逢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笑道:
“这是想让我猜不出来都难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这样的人,不可能是无名之辈!”韩逢月目光阴鸷,狐疑地审视着李鹜,似乎正试图将他和脑海里的某个名字对上号。
“韩兄弟过誉了——”李鹜嘿嘿笑了,“鸭某就是一介无名诗人,不过有朝一日,鸭某定然会出一本自己的诗集。到那时候,鸭某也就不算无名之辈了。”
“你少糊弄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鸭雕雀都是假名!”
李鹜摇头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用假名的是你,鸭某却还要被你反咬一口……”
韩逢月冷笑道:“我不管你叫鸡叫鸭,今日你都非死不可。我和你们兄弟三人虽然无冤无仇,但事关韩某今后的前途,只有请你们用『性』命助我一臂之力了。”
“既然都要取我『性』命了,韩兄弟能解我一个疑问吗?”李鹜道。
“你要问什么?”
“和你同行的另外三十多人呢?”
“取你三人『性』命,还用不着那么多人。我让他们护送车队,慢慢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