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心比天高也好,醉翁之意也好,甚至说他恃才傲物,李逾白都相信。惟独他不相信顾随会不喜欢弹钢琴。
不喜欢的话能练习这么多年吗?怎么看都太荒谬了。
但顾随自己这么说的。
“小时候,逐流哥知道吧?妈妈说手指长适合练琴,就送去练,然后一直守着我,没有办法只好拼命练,一天四五个小时——我那时候还没上小学诶!等出了成绩,所有人都觉得你凭什么说不喜欢,于是……从来没有说过。”
讲到这儿的时候,顾随笑了笑,两只手捧上自己的脸,在发烫。
江逐流扒拉了一下他的衣领,用力抚平褶皱。
“啊啊啊希望妈妈看到不要怪我说出来!我会继续练琴,但是,我也想做真正喜欢的事!”顾随直接捂住了眼睛。
嘴角还在笑着,李逾白却觉得他有点想哭了。
贺濂不失时机地问:“那是什么事?”
顾随傲娇地哼了声说:“一个问题时间到,后面的事后面再讲。”
“小江呢?”裴勉戳了他一下。
“我?”江逐流不着痕迹地舔舔被风吹得干燥的嘴唇,“其实我没什么秘密……非要说的话,又有很多没告诉过你们的事。”
裴勉:“比如?”
江逐流:“我官方身高是假的。”
李逾白“啊”了一声,听他无视所有反馈继续说:“已经一米八八了,所以我和小随站在一起……你们以后不要老笑他矮。”
裴勉:“还真是人过二十窜一窜啊?”
江逐流害羞地垂下头:“对不起。”
裴勉冷酷:“不原谅你。”
气氛被他们或者沉重或者轻松的话题带得快活多了,热气球飘在半空。在狭窄的小篮子里看宽阔的天空,无垠的大海,这体验很矛盾。
“阿白呢?讲好了大家都要参与,你不准逃走啊。”裴勉把镜头对准了他。
猜到了立刻会被针对,李逾白哑然失笑:“你们想听什么啊?”
贺濂刚要说话,被裴勉拦了一下,示意他别打断。
平时总笑着的队长表情沉静地拿着摄像机,目光却看向李逾白,没去管镜头会不会歪掉:“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不许说‘没有’。”
后文都被堵住,李逾白微微低头揉了把鼻尖,后颈有点发烫。
朝阳在这时一跃而出。
海水彻底失去了原本的颜色,被透过云层的阳光照得与天空连成了一片,分不清哪儿是水哪儿是云,灿烂的,明亮的,将整座岛屿都笼罩了。
热气球的火焰相比之下黯然极了。
“其实在这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所谓秘密。”李逾白抬起头,望向日出的东方,海岸线一点也不曲折。
裴勉威胁说:“你好好讲,要是像凌晨的时候我把你扔下去。”
配合他的话一般,高空的风刮过热气球,整个框子荡了荡。心真正地飞起来,浑身都是轻的,远处太阳一跃而起,藏进了云层。但光亮还在,水波粼粼间,好像有衣服颜色鲜艳的人群从露营地钻出来,争先恐后地欢呼。
李逾白不得不承认,他倦怠的疲惫的想法在这一刻真正动摇了。
“可能以前觉得没救了算一个吗?但这次出来又在想,说不定不一样呢?
“回去之后会等来好天气的。”
抵达上海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说着半自由行,结果最后半天的购物活动还是被强制参加。封闭的购物市场和免税店,导游的解说、小商贩的大嗓门以及机场广播榨干了熬夜后的最后一点清醒,李逾白在飞机上睡得天昏地暗,非要贺濂摇了他半天才醒来。
睁开眼,他朦胧地看见贺濂无可奈何擦着手:“知不知道自己睡觉流口水啊?”
被吓了一跳,李逾白站起身时头撞到行李舱,他顾不上喊痛,慌乱地一摸自己的下巴,接着迅速反应过来被贺濂坑了——
他睡觉戴着口罩,怎么也轮不到流口水去贺濂身上。
小坏蛋,李逾白怒目而视,贺濂笑笑:“但说实话,你睡到半截脑袋砸我肩上那一下的动静……我都被你砸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