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盼?他在渴盼什么呢?衣飞石顺着虫身徐莲眼望的方向望去。
那里自然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衣飞石的灵台之中,就算虫身徐莲在剖身之初曾经见过什么,此时也不可能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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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灰燃透,扑簌簌落下。
谢茂插下的那一支凝神香,眼看就要燃到尽头。
谢茂关切地守着衣飞石,心中担心无比,暗暗打气:加油啊小衣,你可以的!一次竟功!别折腾自己!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
衣飞石突然抽动了一下肩膀,把谢茂唬了一跳。这可不是正常苏醒程序!
果然衣飞石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却在意识内观的情况下,强行驱动了皮囊,右手指尖生生在左小臂上撕开几个字:地深不知天年。
谢茂看着那血淋淋的胳膊反而冷静了下来,一边留心衣飞石是否还有消息传出,一边看着凝神香。
香头彻底燃尽。
谢茂掌心贴着衣飞石背心命门,口中一缕清气,倏地渡入。
衣飞石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仿佛做了一场大梦,眼底藏着深深浅浅的恍惚。
他不记得在灵台中看见的一切,见谢茂搂着他,炉中凝神香燃尽,他依然能感觉到徐莲的剖身之苦,可见是剥除感知失败了。这让衣飞石有些失望。折腾这么多天,累得先生日夜守护,如今竟然失败了,接下来三五日里,先生还不能休息……
“未能竟功,实……”衣飞石忍不住向谢茂赔罪,却被谢茂捏住胳膊。
他这时候才觉得胳膊有些疼。
先生这么用力捏我,是怪我太蠢太无能了么?
可这也不是捏出来的痛法儿。他稀里糊涂地想,难不成我入定的时候,先生还对我动手了?
他觉得谢茂没那么坏,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衣飞石神魂虚弱,专注力差。好几个稀里糊涂的念头闪过了,他才低头看见自己的胳膊。
这时候鲜血淌了满手,胳膊上的字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皮肉被撕开的裂疼。衣飞石还看见自己指尖血迹斑斑的右手。好吧,破案了,不是先生偷偷打我,是我自己把自己挠坏了。
我这是……怎么了?衣飞石丝毫没想过这伤是自己传递出来的信息。
谢茂将一枚祛痛丸喂他吃了,念咒除去衣飞石臂上血污,几道指尖生生抠出来的血槽组成的字迹赫然显现。衣飞石脑子里懵了一瞬:“这是我……”
凡人用刀用剑在胳膊上刻字就极其不容易了,何况是用指尖划字?
衣飞石不单留了字,那伤口还隐约带着纸上龙蛇的潇洒遒劲,衣飞石再懵也认得出自己的手笔。
自己给自己传信息,解读绝对不会出错。
地深不知天年。
“这是说,九幽之下,差官阴神没有过去未来之分,他们弄不清楚现世的时间点。”衣飞石说。
谢茂指了指他的眉心:“这和你的徒弟有什么关系?”
衣飞石想了许久,缓缓摇头。他想不明白这二者之间的联系。
“你用血肉留讯,此事必然十万火急。”谢茂缓缓地说。
他想让衣飞石把灵台中的阴风放出来,又怕衣飞石多想。
衣飞石此举委实太过凶险,若非谢茂知道他确实太过眷顾小弟子,绝不肯答应让他用灵台养徐莲。
现在出了事故,若是磨着衣飞石把阴风放出,谢茂就怕衣飞石觉得他借机发挥,趁乱把徐莲这个闷雷掘出来。衣飞石如今心思重,不像从前那样强项,敢和皇帝反驳顶嘴,谢茂只得越发谨慎仔细。
哪晓得衣飞石处事比他果决:“事端必然出在那缕残念上。”
“还请先生替我把徐莲的残念从灵台取出,暂时拘束在生死册中。”搁了旁人,衣飞石不放心。谢茂手持生死册,必然能保那缕残念安全。
若是猜错了事由,那也无妨。无非是重新熬上几天,再次适应小弟子在灵台中的存在罢了。
如今先把徐莲从灵台中取出来最妥当。
将徐莲放进衣飞石的灵台不容易,取出来照旧不容易,依然是衣飞石神魂虚弱的老问题,一个操作不当,衣飞石就会被弄迷糊。谢茂小心翼翼地翻出摄灵图册,提着心,慢慢慢慢地运作真气,花了快四个小时,才把那缕纠缠不舍的阴风从衣飞石的灵台中取出,还归摄灵图册。
谢茂倒是没什么,衣飞石反而汗出如浆,擦去汗水之后,瞬间就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