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很惊讶,旋即解释说:“蒙主赐福。我的妾侍正在生蛋,我很快就会有一只小虫崽儿了……”
虫族已经不存在性别歧视了。因为雄虫已经绝迹,雌虫和人类根本无法生育出雄虫,每个蛋孵化出来都是雌虫。所以虫子对每个蛋都很上心。
“我想去看看。”哭嚎声越来越无力,衣飞石已经不想再等待了,他直接推开虫子进门。
虫子很想阻止,看见门外一身灰色制服的卫队,到底不敢吭气,只能跟在衣飞石身后,想要给衣飞石指点产房的方向,衣飞石却朝着大会客厅后的屏风一路走去。
这使得虫子有些紧张:“产房不在那边……”
他试图拽住衣飞石。
背后的卫队迅速上前,虫子化作战斗状态,卫队内的虫族卫士也纷纷释放出镰爪,狭窄的穿廊间刀翼飞舞,谢茂脚不停留,身形一片就从混战中穿梭而过,紧跟在衣飞石身边:“你不能总是独自行事——”
他也有些急了。
衣飞石说是故人,谢茂本能地觉得危险。偏偏衣飞石急吼吼地往前跑,都不带着他,他很担心衣飞石吃亏。
问题是,衣飞石但凡有一丝自保之力,都不可能支使谢茂陪着自己去办私事。他不肯轻易处置谢茂的下属傀儡,同样也不觉得自己与谢茂定情之后,谢茂就有义务和他一起担心他的“故人”,这是他自己的私事,岂敢劳动先生?
一扇屏风推开,里面是一条长长的暗道,衣飞石指尖燃起一簇微光,霎时间照亮暗室。
往里面走了曲曲折折地一段路,接连开了三道一尺厚的通道门,这会儿连谢茂都听见了艰难痛苦的哀嚎声,仿佛有人在持续地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衣飞石推开最后一道门,里面空无一物。
唯有一道席卷的阴风,细细地刮着,如缕不绝。
衣飞石看着这间空无一物的小屋,墙壁上密密麻麻地镌刻着蝇头小字,那字太小太小,看上去就似砖石自然的纹理,普通人都看不出端倪。然而,这在衣飞石的眼中太清晰了。他怔怔地站着。
谢茂慌忙将他抱在怀里,依然迟了一步,衣飞石心头剧痛,呕出一口剜心之血,淅淅沥沥吐在地上。
“十日剖我守心不绝大轮回经……”
“实我身也,大谬不觉。虚我身也,假合之劫。虚实之谓我,既有,也无,轮回以继。”
衣飞石将手轻轻摁在墙面上,一个个斗大的金字随着他的念诵飞了出来,他念一句经文,口中就吐出一缕残血,“……剖我之身,假以虚合。守圣慈心,不使断绝。有轮回之大,诸天世界回还。祈圣慈之久安,臣以……十日飨众生。”
他看着屋内卷起的拿到阴风,痛得难以自抑:“徐莲……”
谢茂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能够对衣飞石的痛苦感同身受。
衣飞石是个情绪极其内敛的人,面对幼妹长兄的死亡都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和理智,如今痛得呕血,必然是经历了极其惨痛的苦楚。谢茂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可不叫衣飞石发泄出来也不行。
如今衣飞石扶着墙站立不住几乎要跪下去,谢茂才紧紧抱住他:“小衣,小衣,朕在呢……”
外边迅速摆平了虫子,延嗣清平正要进来,通道门被衣飞石哐当摔上了!
“那是我的小弟子……”衣飞石擦去嘴角的血渍,“先生,我如今神魂虚弱,无力救护。求先生把他放进我的灵台,我得养着他……”
谢茂听得脊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衣飞石如今神魂已然十分虚弱,还要在他的灵台上放……那缕阴风?
那都不是残魂了!而是一缕消散之后的痛苦执念。若是衣飞石处于神魂健康的全盛时期,心疼徒弟,非要脑子抽筋去养这连魂都不是的玩意儿,谢茂也不能说什么,现在他自身难保,还要去火上浇油?!
看着衣飞石惨白的脸色,谢茂咬了咬牙,说:“我替你养。”
“不,不,先生不能养他,他……”衣飞石本想说,他会伺机害你,话到嘴边脑子里又变得一片空白。
他明明记得自己有一个绝不能让谢茂养着徐莲残魂的理由,可是,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他自己的记忆也是一片混乱。根据眼前的一切,他推断出徐莲是以魂魄做代价,保护了他的安全。可是,徐莲为什么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保护他呢?
——除非他面临圣陨之劫,否则,徐莲根本不用使用《十日剖我守心不绝大轮回经》。
可我明明没有遭遇生死危机。我只是受了伤,我还没有到最后那一刻啊?
莫非,徐莲是知道我必死无疑,方才在我下界之后,擅自舍命救师?衣飞石两段完全冲突的记忆糅合在一起,稀里糊涂东拉西扯地嫁接出一个说服了他自己的版本,竟然丝毫没有怀疑。
“我受了伤……”衣飞石向谢茂说情恳求,“他怕我要死了,他想救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衣飞石原本不该记得细节,原本这该只是他的推测,他却感觉到一种刻骨的悲伤,仿佛亲眼看见徐莲将魂魄一片片切割成缕,化作流风散云。
剖我之身,假以虚合。守圣慈心,不使断绝。祈圣慈之久安,臣以十日飨众生。
剖开我的身体灵魂,祭祀给天地秩序。愿我的牺牲能让师父的轮回之道永存。希望恩师安然无恙,我愿用十日剖身的方式反哺天地。——所谓十日剖我,是指十天作为一个剖杀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