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与衣飞石在楼上不曾下来,容舜、童画与常燕飞在暖房里说话,三人坐了围坐一张小茶几,摆着茶水点心,也不要人照顾,暖房的玻璃门拉拢了——这就是不许打扰的意思。
常燕飞与容舜夫妻的关系当然不同,三人自打认识之后就常来常往。
容舜与常燕飞在海外曾是共同刷怪的生死交情,童画与常燕飞则是半夜吃烤串小龙虾的吃货二人组,容舜夫妻遇到什么灵异问题,不大好惊动师长时,必然是找常燕飞出手处置。
容舜也不是不知道常燕被冷待的事,他曾问过常燕飞,常燕飞只说没事,师父说过后处置。
前面谢茂和衣飞石的婚礼没能举行,容舜也忙得不可开交,这事儿就撂下了。
现在眼看着就要召集同门共议,容舜才问常燕飞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待会儿被先生问个懵逼,就算想替常燕飞求情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常燕飞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童画倒是设什么感觉,容舜脊背都僵硬了。
……联合外人坑家长,您还觉得没事儿?
“快给妈妈打电话!”容舜低声道。
常燕飞特意换了一身素服,看上去低调老实,试图以此向师长表明认罪的态度。
他原本也有点忐忑,被容舜催促一句更紧张了大姑她和师父本来就不怎……咳咳。再说,这个事情,我确实也做得不对,不好找大姑替我说情……”
“你快些打电话。”容舜直接把常燕飞的手机掏了出来,“晚宴开始之前,必须妈妈替你缓颊说定,一旦师弟们都到了,上了桌子,谁求情也不管用了!”
常燕飞拿着手机依然犹豫,“表弟,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觉得这不大好。我既然拜在师父门下,做错了事自然听师父责罚,动辄回家搬救兵算怎么回事?你也知道咱们师父的脾气,要是觉得我不服管教,以后都不管我了怎么办?”
童画认同地点头:“对啊,舜哥,先生说一不二,他的决定可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
“我难道不知道么?”容舜声音压得很低,“你今天请不动妈妈,百分之九十没有‘以后’了。”
常燕飞将信将疑:“我……看师父也没有很……”
“你和黑大爷商量好了去地狱里待着,老师紧急差遣铠铠去北地翻了常家老宅,又去地狱里挖你。只差一点就在黑大爷跟前吃了亏。你从地狱归来,老师训斥你了么?”容舜问。
常燕飞回想当时,摇了摇头:“不曾。
“当日先生和老师去非洲渡假,我进了特事办,回来时,我到机场去接他二位。”容舜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先生当场就抽我,脸肿了这么高。”
童画也记得当初的事情。
那时候她虽不在场,可容舜的脸印着清晰的巴掌印两天才消,不少人都见过。
若非谢茂巴掌大,巴掌印也大,不慈之名传播四方的宿女士就要背锅了。当时还有人传说是二叔容锦城打了容舜,欺负没爹的大房孤儿。一记耳光,闹得容氏内部沸沸扬扬。
“你做这样的事,有训斥责罚都无碍的,先生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轻易不记仇。如今他对你一句训斥都没有,反而说要召集同门处置——你真认为,他责罚你还要选日子?”容舜反问。
常燕飞被他说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啊,师父责罚徒弟,还需要选日子么?这么郑重其事地召集所有同门,只能是从重决断。
他翻开手机通讯录的手指都有些抖,好不容易拨通了宿贞的电话,电话在秘书手里,宿贞听说是常燕飞来电,也没有接电话,远远地听见她回答说告诉他,我马上就到了。”
常燕飞几乎没有听清楚秘书说什么,他脑子里嗡地声,想到,大姑也要出席。
这代表什么?
谢茂压根儿也没想瞒着宿贞。
他请宿贞出席,就是告诉宿贞,你侄儿犯了大过,我要处置他,与你的情面无关。
“妈妈没接电话?”容舜知道电话很可能在秘书手里。
一般不是重要场合脱不开身,秘书接起电话之后,宿贞也都会亲自接过通话。
容舜在宿贞秘书处的优先级原本是b,近年和宿贞关系融洽,已经和衣飞石一样升级到a了。也就是说,不管什么时候,他打了电话给宿贞,秘书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宿贞,宿贞也基本会马上接起。
“大姑也要来。”常燕飞表情一片茫然。
宿贞未必知道谢茂想干什么,可是,谢茂既然请了她来,再想找她求情就没用了。
常燕飞坐在藤椅上,只觉得身躯前所未有的沉重。
容舜却比他显得更加坐立不安。原地琢磨许久之后,容舜站了起来,说:“我去问问先生。”他在离开暖房之前,再次向常燕飞确认,“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么?”
常燕飞摇头道:“师父若连大姑的情面都不肯给,你去……做什么?”他如今也回过味了,“召集同门处置我,是要杀鸡儆猴。这事是我做得不对,师父肯饶了我,是我撞了大运,不肯饶我……我是罪有应得。你不要去了。”
容舜斟酌好词句,拉开门,顺着家中缓梯拾级而上,在二楼道口遇见了铠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