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师叔警告一番,又带谢茂去了睡房。
睡房被安排在正堂两侧,大通铺,长长地大炕从南铺到北,起码能躺下三、四十个人。
“人不能耽于享乐。你们是新弟子,最要紧的事,是学习,磨砺心志,睡房么,有个躺倒的地儿就行了,也不必长年累月地窝在宿舍里,平时都去正房,好好读经学史。”钱师叔对大通铺理直气壮。
谢茂就乐了,他是真没有过睡大通铺的经验。
谢朝就不说了,混得再惨那也是皇子皇弟。衣飞石还需要睡军中大营,他是完全没机会。
在他记忆里的星际时代,没毕业之前,也是独自一人住一套宿舍,地方宽敞得能跑马。毕业之后,事业火速腾飞,直接就住上了黄金庄园,跟船飞往星际是条件比较艰苦,可也怎么都有个标准舱室,随身空间还有一套公寓舒舒服服地住着。
这么多人挤在一间房里会是怎么个乌烟瘴气的场面?谢茂对此毫无概念,居然还挺好奇。
在钱师叔的指导下,谢茂找了个空置的铺位,正想把领到的入门套装放进床头的小柜子里,被钱师叔要求换上道袍——马上就去上工了。
也不发教材,也不说在哪儿上课,先叫我上工?谢茂也不生气,将道袍换好,跟着钱师叔继续走。
“阮师叔叫我打扫那里那里和那里。”谢茂在外边瞎指一通。
钱师叔显然对阮师叔意见极大,冷笑道:“前院弟子堂是我说了算,他一个千山殿的掌事,轮得到他越俎代庖?嗯,你以后就负责这里这里和这里。”
他指了三个与阮师叔所安排的保洁地点截然不同的地方。当然,那范围依然大得夸张。
谢茂不免好笑。剥削徒弟的问题上,你俩还真是同出一门。
在介绍工作范围的同时,钱师叔顺路介绍了日常生活,比如几点起床,几点做早课,几点吃饭,在哪里吃饭,在哪里洗澡,哪里洗衣服晾晒……似乎是说得差不多了,钱师叔来了句有事问我,也拍拍屁股走了。
谢茂手里拿着一把大扫把,面前是熙熙攘攘的信徒香客,不少人都抬头看他。
刚来第一天,也不好太嚣张,谢茂就拿起扫把,把地上的落叶扫去。到长愈宫烧香膜拜的信徒都不大敢随地乱扔垃圾,怕“得罪神明”,谢茂能扫的也就只有树上飘落的残叶……
树和人不一样。
树可不管这是什么地方,更不怕得罪神明,想掉叶子就簌簌地往下掉。
谢茂也不曾干过挥舞大扫把干保洁的活儿,拿着把细树枝捆成的扫把特别新奇,聪明人做什么都又快又好,很快谢茂就清扫了半个明堂。不过,他也不是很能耐得住性子操持贱役,没多久就对扫地失去了兴趣,开始想念衣飞石。
可衣飞石还没给出约定的信号,可见还没能脱身,谢茂不能挪过去,也不能把衣飞石挪回来。
百无聊赖之下,谢茂把扫把竖在一边,找了张香客歇脚的长凳子坐下。这会儿他也发现了,到处都有修士在执役,或是负责招待香客,或是在值殿,或是站在一边维持秩序。没人来和他打招呼,偶尔会有人对他笑一笑,表示善意。
衣飞石已经混进了内门,谢茂在外边纯粹是混日子,能留下就留下,不能留下就回家,这种心态让他并不是很关心自己的“同门”们,毕竟,他也不可能真的在前院扫三年落叶。
见他直接在香客歇脚的凳子上坐下了,所有修士都露出错愕的表情。
您这才……干了不到二十分钟吧?这二十分钟里,起码有十分钟都在研究扫把和附近的风景。
谢茂对各种惊愕的目光毫无所觉,有香客见他坐着休息,很殷勤地拿出水果请他吃,他也不客气,跟个神棍似的嘴上念着这神那神保佑你,善哉善哉,慈悲慈悲……就给人家递来的水果咔嚓咔嚓吃了个精光,半点不见客气。
在这个到处都是修士的长愈宫里,谢茂也不好公然拿出吃的喝的犒劳自己,被钱师叔带着转了两圈,走得口干舌燥,何况,这不就是下午茶时间吗?
吃着香客送来的水果,喝着香客递来的泉水,谢茂深觉当神棍的感觉无比之好。
香客都是多么善良的人啊,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修士面看神明面。坐下就有人送来供养,难怪那么多人都想出家,这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谢茂也不是吝啬之人,与人交往时,从不让人吃亏。香客分他水果吃,他将水果在手里打了个转,又分了三两个回去,叫香客自己吃也好,分给体弱的家人吃也好,很有点神棍的意思。
——看着像神棍,绝不是真的神棍。水果从他手里过了一遍,就有几分地阶药物的珍贵。
那香客也是常来常往的,知道长愈宫内大小弟子的道破颜色、腰带都不同,这个偷懒的小修士就是刚入门的小毛毛,能拿出来什么好东西?不过,她仍旧很高兴,口中不迭说谢谢仙长。
这么年轻英俊的小仙长,也是不常见的。换了别的粗鲁汉子,她才不会凑上来献殷勤。
等这位香客磨磨蹭蹭许久才离开,马上就有一个冷着脸的修士走来:“你跟我来。”
谢茂抬头看他。
这人指了指自己腰上的青色绦绳,眼神中藏着不动声色的骄傲:“我是监院弟子洪威。”
“你有什么事?”谢茂明知道这人是来挑规矩的,却并不打算配合。
常人听见“监院弟子”四个字,马上就要吓得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