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他妈搞不清是谁要给你下套。”他低声咒骂道。
顾怀余沉默着,好不容易活动一下,打定主意,平静地说,“我再找一找他。”
方霆感觉自己太阳穴跳得突突的疼。他按了按,尽可能用理性分析劝阻好友,“有必要?”他把话挑得更明白一点,“我看这次要么是傅立泽给你挖坑,要么是他自己早被人扔进坑里去了——顾怀余,你不是嫌命长吧。”
顾怀余扯扯唇角,笑得很难看,所幸也不用给任何人看。他低头擦掉指尖沾上的一点灰尘,诚恳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另一边的据点里,傅立泽也正在和自己的好友通话。
“顾怀沛真会把亲弟弟推出去顶罪吗?”陆崇谨慎地问。
傅立泽闻言笑笑,对着镜子简单系上腰带。松松垮垮的浴袍露出他胸口半条浅浅的伤疤,男人把手里的毛巾扔在光洁的洗漱台上,调整了一下耳后联络器的位置,“有什么不会的。”
“姓王的那个老东西都查到我这儿来了,再往下探就是顾怀沛自己见不得光的事。你以为他是捞我?他是救他自己。”
傅立泽边说边走出浴室,望见挂在一旁的三扣西装套装,转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酒。
“况且——”男人坐在沙发上启封酒塞,轻描淡写地说,“当个‘人头’而已。只要顾怀沛不倒,过不了一两年就捞出来了。”
“也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弟弟换一个弄死亲爹的政敌,合算。”
陆崇的话有几分讽刺意味,却也说得不假。
相比事事出挑的顾怀沛而言,顾家二少确实不太起眼。两年前顾老爷子去世时,顾怀沛一是自顾不暇,二是对这个弟弟实在说不上多关心,放任他被人轻松抓住个借口,打压到边境区服役。
坏运气不止于此,顾怀余被提拔几次之后,辗转到了顾大少政敌的心腹底下。
说没受什么细碎折磨显然是不可能的。他的骨头还算硬,从未和顾怀沛开口提过调职的事。
八成也是清楚他那个大哥靠不住吧。
耳边仍旧充斥陆崇谈论形势的声音,傅立泽却有些出神。他对顾怀沛这个弟弟的印象深深浅浅,加起来不过几句话的零碎记忆。
一个话少,不招人烦的小孩。
这个印象一直维持到几天前的就职晚宴,才略略开始有所变化。
那晚顾怀余算是主角,但他常年在边境,少有交际,端酒的姿势十分僵硬。与一群宾客的迎来送往,倒是活生生做出一副执行任务的紧迫架势。
傅立泽在二楼作壁上观,饶有趣味地打量楼下与会的人。原本并未注意到顾怀余,但他的视线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巧合里能对上那双湿漉漉的、惊慌的眼睛,想避开也难。
他的慌张逗得傅立泽在心底暗笑,轻挑一挑眉,索性直接盯着那边看。
赤裸而不加矫饰的注视让青年更僵硬了,睫毛眨得很快,背则绷得像一块花岗岩。胳膊尴尬地维持平举姿势,完全不觉酸似的。
他极力想让自己自然一些,故作从容地朝傅立泽抬了抬酒杯。
傅立泽大发慈悲,露出一个社交时常用的矜持的笑,回举一下,仰头喝干了。
顾怀余这才放松一点,跟着吞下半杯酒。喝得急,他微微呛了一口,发梢都瞬间卷曲柔软起来,握酒杯的指节也不再发白。他仰头注视着,痴心妄想地生出一点靠近的心思,但还未挪动两步,傅立泽却已经居高临下地收回他所给予的目光了。
好歹年长人四五岁,顾怀余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傅立泽面前仿若一口一眼便能望到底的井,实在没有什么窥探的必要。
那点迷恋毫无遮掩,稍一探头,便看得一览无余。
通讯时间过长会增加暴露风险,傅立泽没有和陆崇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多聊。他往酒杯里放好球冰,倒上酒,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照原计划进行,他们刚追查到那几个我们做好的空头账户。”陆崇说,“明天会安排人把伪造的账目泄出去。”
“嗯。”傅立泽不咸不淡道,“泄出去之前记得和顾怀沛打声招呼。”
“好。”陆崇在那头快速答应下来,又问,“你预备什么时候回来?”
傅立泽忍不住又去瞟房间另一角的监控屏,那栋楼依然没什么动静。
他盘算几秒,道,“总得等顾怀沛大义灭亲的戏演完。”
傅立泽平常鲜少这样挖苦人,陆崇失笑,忍了忍才道,“我看顾怀沛是打错了算盘,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你去劝,就凭你几句话就哄得人敢偷偷盗用权限的本事,让他心甘情愿顶一顶罪应该也易如反掌吧。”
他是开玩笑的口吻,说完片刻才发现不对,联络器里那点微弱的球冰和杯壁碰撞的声响不见了,而傅立泽迟迟没出声。
好一会儿,陆崇才听见那边刚被酒浸过的低哑嗓音道,
“顾怀余就在附近,盯紧点,别让他真跑了。”
作者有话说:阿泽:我这辈子做过最划算的买卖就是一件衣服换了一个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