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欣喜于相好的还记得自己这么一个人,但是签下了字据,就该好好地扮演封二哥的男妻,不能与别的男人有丝毫的牵扯。
而且白鹤眠总觉得封栖松的眼里有他读不懂的情绪在酝酿,只要他接过信,这些情绪就会永永远远地埋葬在心底。
白鹤眠打了个寒战,抬起的胳膊又缩了回去。
封栖松一愣:“不看?”
他迟疑地点头:“不看。”
“为什么?”封栖松不由自主与他靠得近些,“是不是……觉得和我亲过,就对不起你的相好的了?”
白鹤眠大为窘迫:“不就是亲了一下?”
“……我和他本来也没有私定终身,怎么好像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他懊恼地将封栖松推开些,“封二哥,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既然答应了当你的男妻,那在这一年里,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白鹤眠说完,大概是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那么有信用的人,亡羊补牢:“就算是相好的写来的信,我也不会看,劳您帮我保存。”
“那一年之后……”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白鹤眠憋屈地推着轮椅,心道,一年以后上哪儿再去找相好的?可他看了看封栖松的腿,又忍不住叹息。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做人要讲良心,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就把救命恩人撂下。
白鹤眠稀里糊涂地想了一通,把自己想通了,随后又紧张起来。
陈月夜死了,陈北斗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没有证据,也会把罪名安在同样身为副司令的封栖松身上。
封家和陈家迟早有一天会撕破脸。
轰隆一声响,窗外又开始电闪雷鸣,千山撑着伞从外面跑进来,见白鹤眠推着封栖松,脸上又涌起了担忧:“小少爷唉,您就这么慢慢推,千万别跑。”
二十多岁的人,说话时,语气里满是被他俩磨出来的心灰意冷:“二爷,您还需要我推轮椅吗?”
“外面又下雨了?”封栖松于心不忍,“鹤眠你歇会儿吧,让千山推就行。”
白鹤眠乖乖地让开,飞速地瞥了一眼封二爷的腿。
“白少爷?”梁太太也拎着写好的药方回来了,“您可千万收好,好用的话……记得告诉我。”
梁太太暧昧地眨了两下眼,扭着腰走了。
封栖松也已经被千山推到了屋外,坐在轮椅上看黑压压的天空。
也是这样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奄奄一息的封老大被警卫员们抬进封家。
封栖松那时尚且有些少年意气,见到兄长命不久矣,赤红了双眼,当即拎了枪就要为哥哥报仇。
只剩一口气的封老大用最后一丝力气扯住了他:“老二,算哥求你,别去!”
封老大说着,咳出一口血:“老三年纪小,我走了,封家就只剩你……你若是不想我多年心血付诸东流,就给我憋着!总有能报仇的一天……”
封栖松艰难地点了头,跪在床边,哑着嗓子叫了声“哥”。
“还好老三没见着我现在的样子。”封老大躺在床上缓了缓,眼底忽然迸发出了光,俨然一副回光返照的模样,“他年纪小,经不起吓,之前跟我去剿匪,看见死人还会哭鼻子呢。”
将死之人,想说的话太多,封栖松面色惨白地跪着,逼迫自己不去看床沿汇聚的血泊。
他的哥哥怕是已经将全身的血都流尽了。
“大哥不争气,临了也没能留下血脉。”封老大发了会儿呆,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伸手颤抖地揉封栖松的头,“老三命好,爹娘在世的时候给他定了亲。”
“可是栖松,你呢?”
封栖松红着眼眶,不敢把对白鹤眠的龌龊念头告诉封老大,他低下头,喃喃自语:“我不要紧。”
他想自己是真的不要紧,无外乎是看着白小少爷嫁进来,熬个十年半载,反正自从摸上枪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不要紧,不要紧……”封老大像是要哭,“当年我跪在爹娘面前时,也是这么说的。”
“哪有什么不要紧呢?无非是求而不得罢了。”
封栖松猛地仰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哥哥。
“我知道。”封老大的手跌落在了他的肩头,眼底的愁绪渗过了死气,“从你不再阻止老三的婚事起,我就知道了。”
更多的血从封老大的嘴角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