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铎没皮没脸的背着齐沈懿往南衙里她日常当差时休息的屋子去,一路上有不少路过的下属给李铎问好。
这些人在咸京待久了一个比一个有眼力价,见李铎光明正大的背着个女人来南衙里,他们也乐得起个哄,便嘻嘻哈哈的争相向齐沈懿问一声中郎将夫人好。
从头到尾,齐沈懿的脸埋在李铎的后颈的衣领里就没抬起来过。
“我说你都不嫌臭的么?”李铎委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在靠墙的矮榻上,转过身来歪起头疑问着说:“我一路上出了满身的臭汗,你竟然还敢把脸埋在我后颈里,怎么没把你臭死啊我说?”
齐沈懿那些又羞又恼的心思顿时被李铎给打散了,她直起脊背,尽量让自己显得有底气一些:
“那我又不知道你是带我来南衙,我羞都羞死了,不躲着还能怎么办?你以为人都跟中郎将你一样……一样的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吗?”
李铎看着眼前的齐沈懿,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姑娘理直气壮的反击,便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盯着齐沈懿看了良久。
然后,她硬是把齐沈懿看得再度害羞了起来。
“别再看了!”齐沈懿别过脸去,随手翻找起可以用来掷李铎的东西:“再看我就找东西砸你喽,中郎将!”
已入及冠之年的人低了低头,麦色的脸庞上难得闪过一抹羞赧,李铎挠了挠额角,真的不知道自己突然害羞个什么劲儿。
“那个什么,”李铎清清嗓子,说:“你就先在这儿待着,我去那边找郎中过来,好给你把脚捏回来,万一以后再瘸了,吃亏的还是我。”
“……”齐沈懿努力忽略掉李铎后头的那两句话,问到:“你们南衙里还有郎中?”
“有的,”李铎倒来杯热水放在齐沈懿手边:“郎中老乔,正骨捏筋什么的绝对一把好手,等着哈,我给你找他去。”
言罢,李铎一阵风似的就刮了出去。
没多久之后,皇宫,勤政殿里:
听了暗桩的禀报后,帝君诧异地从书案后抬起了头。
他默了默,开口却问到:“乔至禾是怎么说的,那孩子的脚伤得可厉害?”
隐藏在南衙禁军中的暗桩跪在下面,垂着头抱拳道:“齐小娘子的脚只是被崴了一下,有些肿,不过不打紧,乔先生说养几日就能好的。”
“朕知道了,你下去罢。”
暗桩跪拜主子:“诺,奴告退。”
暗桩退下去之后,单手执笔的帝君半转过身子来,浅笑着对屏风后的人说:
“听见没,一路背过去的,呵,子恪他倒底还是年纪小,少年人不知有人惦记着牵挂着是什么滋味,终究也只有让他亲自尝了,他才能知道什么叫入骨入髓无法戒去,瞧着吧,沈懿这孩子以后有的是福气可享了。”
屏风后,君后娘娘欣慰地笑了笑。
“子恪他打小就是个心细的,他们兄弟三个就他最知道疼人……那我就借君上吉言,愿结果如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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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齐沈懿很早就猜到了李铎对她好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有人这般将她放在眼里——至今短短的几次接触里,李铎给齐沈懿带来了太多意料之外的温暖,所以叫齐沈懿忍不住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了那么一时半晌。
然而当晚她甫一回到齐家,就立马被重新打回了狼狈的原型。
二夫人孙氏即便是得了李铎派李江坤亲自送来齐家的口信,说齐沈懿被李铎带出去玩了,可是当晚齐沈懿瘸着脚从外面回来之后,她还是被孙氏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她罚到家祠里跪祖宗去了。
齐沈懿觉得有些可笑。
似乎是天下所有人都可以被人疼被人爱被人捧着宠着,唯独她一人不被允许贪享一个叫“幸福”的东西。
幸福,跟李铎在一块儿幸福么?答案虽然不是是肯定的,但至少她跟李铎在一块儿时大抵总是开心的,可是离开李铎此人之后呢?
呵呵,她齐沈懿还是齐沈懿。
她还是那个,分明是身为家里唯一的嫡女,却硬是被一个小娘欺压得大气儿都不敢出的怂蛋齐沈懿。
距离两人的婚期还有四个多月,齐沈懿在想,她一定要尽快拿住李铎一个重要的把柄,然后试着和他谈判,看看能不能利用他的身份地位,以及他身后那个连朝廷都忌惮三分的楼漠府,逼她的父亲齐白写下她母亲的休书,放她那可怜的母亲一个最后的自由。
反正从头到尾她的目的就只有这么一个,过程里守不守信,结果上是生是死,她都不是太在意的。
若是非要等到那个不知时间的结束才行的话,她母亲的日子怕是会不够的。
如果足够幸运,齐沈懿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带着母亲离开咸京,然后找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完余生。
她一生别无他求,真的,什么都不求,所以她不拜佛,不信道,不依靠,更也不寻找。
正好,这场戏打从一开始,就直接注定了她齐沈懿和李铎之间就只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夜很深了,齐沈懿跪在家祠里,崴伤的脚踝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