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知故问。叶鸯摆摆手,随便应付:“我们在切磋。”
得了他的回应,接下来的话题便好说。江礼转而望向方璋,跃跃欲试:“方公子的剑很厉害,不知这剑术可有什么渊源?”
方璋两眼一闭,就要张嘴开吹,叶鸯唯恐他误人子弟,连忙高声打断:“他那剑术不适合你,你切莫跟着他学!”
江礼这样温和的性子,压根就不适合方璋那阴狠的杀人剑术。江小公子生来就该是个风雅青年,谦逊有礼,温润如玉,他使的应当是君子剑,他的剑招,不该与杀手扯上关系。
要是把方鹭教的那一套搬出来,多半能完美贴合江礼本人的性格,但方鹭恐怕不愿意再收徒。并且,他先前受叶景川所托,曾杀过江礼或远或近的亲戚,甚至恐吓过江礼本人,如此复杂的纠葛拦在中间,实在不适合做师徒。像叶景川那样不靠谱的师父,世间有一个就已足够,像自己这样好笑的徒弟,也不能再多一个了。叶鸯苦笑。
责怪地瞪了方璋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耽误大好青年,方璋轻哼,别过头去,眼角余光却不住往叶鸯身上飘,好像在等他发表有用的意见。
叶鸯不理他,径自对江礼说道:“我记得你从前想过拜景川为师……他的剑术极其精妙,但在我看来,也不太适合你。方才你所见的那一套,乃是杀人剑,非狠戾者不能使用,而景川的剑术,其间也融合了一些杀人招式。你心无杀念,怎能用得了这样的剑?方师叔的剑法温和如水,那倒适合你。”
“哈,你说来说去,竟想把人往他那里推?”方璋最不愿别人与自己抢师父,登时杀气满溢地盯住了叶鸯,继而审视起江礼。
“有谁要与你抢师父?”叶鸯直翻白眼,“他的剑法已经大致成型,稍作指点便是,哪儿用得着拜师?”
方璋还想说什么,叶鸯便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人闭上嘴,旋即回身,食指遥遥一点,对江礼道:“你把自个儿收拾齐整,拿上剑出来,我看能不能指点你两招。”
☆、第95章
江礼将信将疑地望着他,最后决定交付信任。那满头乱发往后一闪,闪出了叶鸯的视野。方璋咧咧嘴,学着叶鸯盘膝而坐,眺望原处的山巅出神。这一带不止一座山峰,也不止一堆雪,其他山上人迹罕至,兴许雪会更白一些。
然而到了更高的地方,雪却不见了。终年的苦寒令万物难以生长,雪花亦失去踪迹,惟有长久的荒芜伴随它,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千年万年。
人喜欢居住在平原丘陵一带其实是有道理的,毕竟高处不胜寒。
平凡、平坦、平整,是要比高峻艰险之处安逸太多。
叶鸯闭目养神,不曾起身,也不曾驱赶方璋离开,他只是静静地等,他知道江礼会来。
没过多时,房门口传来嘎吱声响,方璋回首望去,恰见江礼口衔发带,手持木梳,一双眼滴溜溜转动,透露出些许焦急。当即笑道:“你慢慢梳,我不会走。”
说了不走,那就是真不走。江礼放下心,转回屋内仔细打理鸡窝似的头发。折腾好半天,桀骜不驯的乱发终于臣服,总算变回了能够见人的模样。江小公子满意地点点头,抓起佩剑跑出房门,直奔叶鸯所在。
刚要出招,叶鸯忽而改变主意,拍拍身旁空地叫他坐下,说道:“我适才想了想,天下剑术之根本,似乎无甚差别,唯一能称得上差异的,恐怕只在于用剑之人的心境。我不敢教你剑招,只能与你谈谈别的,你可愿意听?”
“且说来听听。”江礼掸掸衣袍,于他身旁坐下,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叶鸯沉吟片刻,接上不久前中断的话,继续向下讲述:“教你用剑那人,可对你提起过快慢之分?出剑要快,心要慢,类似的言语,他对你说过不曾?”
江礼摇头:“用剑便是用剑,一心求快不就好了么?”
“天下万事,贵在沉稳。若是沉不住气,反容易露出破绽。不论是守是攻,但凡能沉静如水,皆有获胜之可能,一味前行不可取,须得适时退让,才能从战中获利。”叶鸯嘴角含笑,屈指在剑身上一弹。长剑嗡鸣震颤,似乎在应和他这番话,并提醒江礼听从。
“我大致懂得了。你继续说。”江礼“嗯嗯”两声,随手在剑鞘上抚弄一把。其上花纹凹凸不平,硌得他手掌微微发痛,却产生出另外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叶鸯清清嗓子,又说:“与人相斗时,出剑务必要快,但发力不宜操之过急。以你之能,应当鲜少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或强敌,多半是些鸡鸣狗盗之辈。对待这种人,记得留几分力,打伤即可,打死就不太妙;你不适合杀戮,该学着点儿怎样留手,下手要有多重,出力要出多少,皆是你应当考虑的事情。”
江礼讶然道:“若他想杀我呢?”
谈到留手的话题,务必谈到对方是否有杀心。叶鸯对此早有预料,闻言只是笑笑,不慌不忙地对他解释:“若他要杀你,那你不可不防。真气收放自如,需要练习很久,杀与不杀的界限,更是需要时间来判断清楚。其实你的问题,仅仅在于难以判断对方目的与水平。在江湖间行走,你必须要学会看人。切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这样多,街头老妪、算命先生,可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昨日帮扶过的孩童,可能转眼将你出卖,准确判断对方是个怎样的人,怀有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