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走,除非两个缘由。
其一,他有所顾忌;其二,他准备速战速决。
一时半刻的拖延,影响不了这次交锋的迅速落幕。叶景川不打算走,他是想在此地,干脆利落地同南江做一个了结。
江州五指成爪,掌中好似托了团有形亦无形的东西,右掌赫然拍出,却未伤及对面那两人分毫。应声崩毁的,是地上那虚假仿品,貔貅的头颅被拍碎,滚在地上混进砂石之间瞧不出原有的形状,叶景川见他如此,悠悠叹了口气。
他毁掉这假货,乃是存了不抢到所求之物绝不善罢甘休的心思。倪裳来信说他见到了叶鸯的翠玉貔貅,此语果然真实。
“那东西我扔了。”叶鸯忽然开口,声音颤抖,却没掉出一滴泪,“害人的东西,留下无用,我早该扔掉他,否则也不至于有今日。”
“你方师叔来得可真慢。今朝你我若一齐止步于此,不如约好来年化作不散阴魂,到他家里头作怪去。”叶景川没接他的话,反而笑着,另外起了个话头。叶鸯明白师父在宽慰自己,便眨了眨眼,努力逼回即将落出的泪。这还未到伤心处呢,不至于哭,况且天无绝人之路,方师叔总会赶来相助。
江州没兴趣再听他们腻腻歪歪,沉喝一声,双掌拍出。与此同时,叶鸯一拧身,竟主动脱离叶景川的庇护,来到他身侧为他分担了部分压力。可江州功力之强盛,岂是叶鸯想拦就能拦?踏出安全地带的瞬间,他便感到胸口闷痛,当即气血翻腾,猛地吐出一口殷红,沾在衣襟。
如若要说这一对肉掌是江州的弱点兼长处,那叶鸯亦是叶景川的弱兼长。叶景川借助他扫清南江暗卫亦不在话下,但偏偏不能拿他来抵抗江州。江州寻到突破点,伸长手臂向叶鸯胸前抓去,居然是要活生生掏出他的心脏,叶鸯大骇,却没能退开,情急之下,只能拔剑去挡。
而他的佩剑,在这时救了主人一命。寒光四射的宝剑,削铁如泥,饶是江州狂妄,也不敢以血肉之躯迎击。叶鸯横剑挡在身前,锋刃朝外,倘若江州掌心与那白刃相接,就算能使剑身崩断,双掌亦会染血,这等赔本买卖,江州必然不会去做,他向来只待旁人的命很慷慨,换到自己身上,便极尽吝啬。
叶鸯捡回一条命,来不及后怕,来不及庆幸,眸光一冷,右腕翻转,趁江州收掌后退之际,抖出几道剑光,迅速封住他周身要害之地。江州不以为叶鸯能构成多大威胁,动用浑厚真气拍散那几缕剑影,却忽然望见叶鸯脸上现出诡异的笑意。
那笑,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年轻人脸上见到过。
它近乎于狂,近乎于癫,但又具备了迷乱之美,足以动摇所见者的心神,令他们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然而,江礼在叶鸯这儿见到过的,绝不是此类带有迷惑性质的笑容。
他之所遇,惟有真挚。
江州不配。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江州只顾着眼前唾手可得的猎物,居然忘记了背后尚有一个叶景川!
他倾身前扑,背后不加防备,空门大露,给了叶景川可乘之机。
这对师徒着实狡猾。先前他们二人你来我往,情意绵绵,当真骗过了江州,直令其认为叶景川会不顾一切地护卫情人,而当叶鸯主动踏入险境之时,叶景川却又不来。
叶鸯在前方做诱饵,他伺机而动,绕到江州背后充当了那阴险毒蛇。
尖牙一出,剜掉一块血肉。江州适才为躲叶鸯,稍稍后撤,没成想这一退,竟把自己送到了叶景川的剑锋上。
是回身抵御叶景川,还是先解决掉叶鸯?
江州眸光一闪,心下有了计较。
☆、第67章
恃强凌弱,乃江州惯用之手段,他是强横霸道的惯犯。这些年来倚仗南江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他作了不少恶,但在同敌手过招之时,如此习性,怎么说也该丢掉。叶景川原以为他会舍弃叶鸯,回身同自己打斗,却未曾想过他竟跟只王八似的,死咬住叶鸯不放。
叶鸯显然也没料到江州会紧咬鱼钩,不舍诱饵,俊朗面容上霎时现出一丝错愕。不过,心间惊诧并未影响到他的脚步,他一旋身,足下踏着碎玉,直把江州往崖边引。无名山之地势,他比江州熟悉,那断崖陡峭,休说是人,飞鸟瞧见都要惧怕,更何况崖壁光滑,既无藤蔓又无岩石可攀附,任你武功再高强,直摔下去也是凶多吉少。
强劲的掌风把叶鸯整个儿笼罩在里面,他只能左闪右避,尽量不直接撞上江州的袭击。二十年来锻炼出的逃命本事,今时今日俱用在这里了,但愿他的腿脚,不辜负他的期望。
事到如今,叶鸯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开自己的玩笑。假如跟在江州背后的叶景川也跟他一样轻松,那便好了。
越过江州的影子,叶鸯同师父遥相对望,那双眼中的焦灼与担忧,他看得一清二楚,因江州而稍显冷硬的心顿时软成了一汪水。原来师父当真牵挂着他,见他身处险境,虽一言不发,行动却替其表明了心迹,就是瞧在师父如此担忧的份上,他也得争点儿气。
江州紧追着猎物,十指如勾,屡次抓挠过叶鸯衣袖。叶鸯瞧见那布料被扯得稀碎,不由吃惊。这双手,居然比甚么铜钩铁钩金钩银钩还要可怕,金银铜铁尚不能将人的衣裳划成这副模样,江州他究竟是如何做到?
……看来在这一双手上,江州是下足了功夫。
可惜他眼界太窄,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