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一双怨毒的眼睛瞪着柳画梁,仿佛要从柳画梁的脸上剜下一块肉来。
柳画梁道,“你不是心儿夫人,你究竟是谁?”
若那阿碧夫人已经不是“大户人家的夫人”,那这位恐怕就只能算是个野丫头了。
“柳仙师!柳仙师!”
楼下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柳画梁只一转过身,那女鬼便不知溜去哪里了。
沈老爷跌跌撞撞地跑上来,见了柳画梁便毕恭毕敬地站好:“柳……柳仙师……不知那心……心……”
沈老爷的声音打着颤,这名字大概带了什么咒语,他竟然一时叫不完整。
“心儿姑娘?”柳画梁替他补充完整。
沈老爷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慌忙点头,生怕错过了似的:“她……怎么样了?”
柳画梁反问道:“沈老爷希望她怎么样呢?”
“自然是……自然是……”沈老爷满头都是汗,抓着自己的手道,“自然是收了她!”
柳画梁眉毛一挑,笑道:“沈老爷,在下尚不知这心儿姑娘是谁,又怎能随意收了人家?”
沈老爷道:“她……她刚刚想杀我啊!”
柳画梁道:“没记错的话,她刚刚想杀的,明明是在下。”
沈老爷一愣,又道:“那之前……我娶一个她便杀一个!至今已不知杀了多少……这样的东西还不该……”
柳画梁道:“娶一个便杀一个?这么说这位心儿姑娘是……”
沈老爷道:“她便是那难产而死的小妾,因姓杨,大家叫她杨夫人……”
“她算什么夫人!”
柳画梁扭头一看,那沈隅正携了少夫人上阁楼,此刻大声嚷嚷道:“一个妾罢了,也好称她‘夫人’!她也配?!”
沈老爷慌忙拍了拍衣服,扶墙站好:“隅儿,不得胡说!”
“爹!就是那女人生前给我们招了不少麻烦,死了害我们家人丁凋零!就是她害的我娘!这种恶鬼还不该死吗!你这仙师怕是个江湖骗子!”
柳画梁忽然被点名,望了沈隅一眼,笑道:“若她真是罪大恶极,我必不会放过她。我只是奇怪,据你们方才所说,这位‘杨夫人’应该死了许久了……”
眼看沈隅又要发作,沈老爷抢先答道:“她是我二十多年前纳的妾室,原名杨哀,婚后不过一年便……”
“二十多年前?”柳画梁道,“可依在下所见,那分明是个新鬼……”
“不可能!”沈隅叫起来,他的声音中染了一丝恐惧,“那女人早就死了,我亲眼看着她……”
沈少夫人从后面拧了他一把,沈隅像是被掐断了线,一下子停了下来。
“总之……总之不可能……”
柳画梁颇有兴味地看着眼神闪烁的沈老爷和战战兢兢地沈少爷,这沈家家境殷实,既然那作乱的杨夫人去世已有二十多年,想必也已闹了二十多年鬼,这里又是星罗山脚下,为何不去请雅氏门人除了?
柳画梁想了想,又道:“那女鬼看上去已有三十好几,穿着件酱紫色的衣衫……”
沈老爷骤然睁大了眼睛:“……红薇?难道是红薇?”
柳画梁道:“沈老爷怎么知道是红薇?”
沈老爷道:“……家中不许着紫色衣衫,唯有她留了遗书说定要穿着酱紫色衣衫下葬……可是,为何是她?怎么可能是她?仙师你是不是看错了,她当是二十出头,说不准是面相老了点……”
明明已经证实那鬼魂是新死之人,沈老爷却依然揪着杨夫人不肯放,对她忌讳得紧,这怎么看都不正常。柳画梁思索片刻,道:“沈老爷,我虽有九成把握这女鬼是红薇,但她似乎对你那杨夫人也十分关照,并且因此对你不满,也许如你所说,问题就出在这杨夫人身上。我之前说过,若是没有把化鬼的缘由弄清,是无法除去它们的,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强大,到时候你可就危险了……”
沈老爷原地转了两圈,眼神茫然,随后他的眼中涌出了越来越多的恐惧,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女鬼……现在可还在这屋子里?”
柳画梁叹了口气道:“跑了。”
沈老爷深深吸了口气,道:“此事乃是家丑,万望柳仙师莫要声张。”
柳画梁点点头道:“修道之人清心寡欲,绝无议论是非的癖好。”
听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沈老爷居然信了。
“二十二年前,心儿有了身孕后,我十分高兴,对她宠爱有加。但不知何时府上忽然传出谣言,说这她是非人之物所化,还有人说曾在院子里看到她变作一只狐狸咬死了一只鸡。我一开始并不相信,后来传言越来越多,直到有人在她住的院子井中发现了数只被咬断了脖子的死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