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语陷入了一场难以醒来的梦境中。
她本来还在“电影院”变化的巨大祭坛之侧,与不计其数的信众共鸣共振,一起赞颂那位不可思议的“大人”,几乎连灵魂都要融化在里面。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进入了一个更荒诞的空间中,没有过程和过渡,没有足够说服力的逻辑,确确实实像一场梦境。可这片梦中的世界,正变得越来越真实。
蛇语似乎来到了一个了炮火连天的战场。
没错,就是战场。
梦境自身的逻辑正迅速地完备起来,以至于给了她无比深刻又确凿的印象。
她陷入到混乱的战区中央,周围是坚固森严的雄关堡垒。处处可见轰鸣作响的战争机器,无数士兵,身前外骨骼装甲,操作战机、飞梭、大型机甲,正进行忘我的厮杀。
至于他们的敌人,则是一些类似于畸变种的超凡生物。其中很多,都依稀曾经是前面“电影院”播放影像的组成元素;还有一些,干脆就是“云端世界”中那些飞纵往来的血色巨猿……
双方战况犬牙交错,如此激烈,以至于蛇语不可避免地被卷入进去。
她甚至分不清谁是友方,谁是敌方,只在某种未知力量的驱动下,与周围所显现的每一个具备威胁的目标对抗,然后被杀。
就这么简单。
因为在这片战场中,蛇语的实力显得太过平庸。最要命的,是她完全跟不上战争的节奏。
作为咒术师,她很不适应这种混乱激烈如飓风的杀局。她就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中,能够存活的缝隙逼仄狭窄,又不断地变化、收缩,稍有不慎,就会被碾成肉泥。
死亡的痛感过后,她又会在同样战场的不同位置重生过来,再一次陷入到无止境的战斗中去。
最初的时候,蛇语还纠结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里面究竟是什么逻辑?但到后来,被杀的次数多了,就再没有思考的空间。
因为即便是梦境,死亡瞬间所感知的痛苦,也是真实得令人发寒。
断头、穿心、腰斩、碎尸、焚化、腐蚀……
在战场的血肉磨盘中,曾经让蛇语舍弃尊严和自我也要规避的“死亡”,就这样换着花样到来。
只有强弱之分,决无减免之事。
就算无休止的“重生”,部分削减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但生命的本能,还是让她拼尽全力地去躲避这种结局——与人战斗,打翻敌人,可仍然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被再一次地击杀,去体验新的死法。
死亡或如幻梦,痛苦却在累积。
也许是物极必反吧,人麻木过头了,最后也能收获到冷静。不知道死死生生了多少回,在某一个瞬间,蛇语骤然顿悟了!
那时正值她生死转换的混沌之际,却有一束光刺进来,让她整个人都通透了。她下意识打个寒战,随后所感应到的,就不再只是喧嚣血腥的战场,还有一对冷彻观照的“眼睛”。
“眼睛”就嵌在这个梦境空间的某一个角落,甚至可以说,整个梦境空间就是“眼睛”的化身。
没错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看她在这里面挣扎搏命,尽展所学,暴露出每一张底牌,也看她皮囊血肉能承载几何,又如何崩解腐朽。
就这样,蛇语被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蛇语不再困惑:是罗南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所遭遇的一切不可思议之事,都与罗南脱不开干系;而只要有了这个中轴,一切的逻辑也就理顺了。
蛇语顿悟了她现在的角色:
一个实验品,一个被绑在台子上的实验品。
她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冷酷男孩伸过手来,切开她的衣服、皮肤,切开所有的屏障和防御。
那残酷的战场,就是手术台。
罗南用这种方式,剥光她、肢解她、解剖她,将她全身的每一寸皮肉、每一个器官,每一块骨头、每一根神经都分解开来,测验它们在不同的条件下扭曲变形、分崩离析的全过程;然后又将它们重新组合拼装,甚至涂油上蜡,保存保养,待恢复如初,再扔进新一轮的实验中去……
蛇语的感觉就是这样。
她在这个荒诞的梦境空间中挣扎、拼杀,可在更真实的维度,她只是任由罗南施为,毫无还手之力。罗南正是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她肉身的极限、精神的极限,还有一些连她自己都可能不清楚的细节。
骤然的明悟,却无法减缓任何痛苦,反而因为那份通透,让她更加绝望。
蛇语不知道这种经历还要持续多久。
她要崩溃了,真的要崩溃了。
就算那是噩梦,明明知道是噩梦,但千百次的轮回,也已经压碎了她的意志屏障。
蛇语想对着罗南乞求,然而不管她如何挣扎,痛哭流涕也好,哀婉呻吟也罢,都没有意义,她的哭喊哀叫,根本无法传递到那边去。
在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能体会到,蝼蚁和神明之间的距离。某种意义上,这甚至比无止尽的痛苦更让她绝望。
到后来,蛇语甚至开始羡慕那些曾经和她并排坐在祭坛之下,嗡嗡赞颂的“魂火”,她宁愿成为那混沌无知的灵魂,没有任何别的奢求,也不再追求自我的意义,只是依附在罗南的体系之下,只求能够逃过这惨绝人寰的酷刑,以及绝望的轮回。
这样的念头一起,就如同高度腐蚀性的毒素,瞬间蔓延开来,让本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