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严九进严家,还是个婴儿开始,这孩子就不爱哭,也不爱笑,你说什么他似乎都听得懂,安安静静地长大,原本以为这孩子只是内向,没想到那一年,程知秋才真正认识到什么叫做暴君。
严九就是暴君,纵使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对待任何事情,都毫不手软。人命在他眼中就像钱一样,迟早要用掉,也总归会赚回来新的。
所以程知秋很少看见严九笑,严九对于严家的所有人,都是冷漠到近乎残酷的。
但是,这个小小少年,在各种聚会,和外交事务上,再次体现了他不同寻常的天赋。
严九的残暴在最初两年名声是很响的,所以严九参加那些聚会,很多人都怕一不小心惹到他。接触后却发现,这严九明明在传闻中宛如罗刹,交往起来却意外地舒心。
渐渐地,人们逐渐忘记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少年,对这个可爱机灵的小鬼放下了戒心,严九实在是太会为人处世了,再加上他开出的条件,想合作那都得排队,严家的对外势力越来越宽泛扎实,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程知秋觉得,严九可能是把这个叶歌当作了那些合作伙伴,可又觉得不对,严九虽然对那些人笑盈盈的,可从来没服软低头过啊?
难道是自己老了,眼睛花了?还是理解错了?
再不然,就是出现幻觉了。
“叶哥你看,我没唬你吧。”言酒带着叶歌溜到了一辆崭新的、鲜红的、玲珑小巧的,老年人代步车前。
那车四四方方的,红色的漆反光得瞎眼,有三面都是玻璃,能看清里面垫着皮垫的横凳,手操杆,还有一根拐杖。
看着怪像个蒸笼的。
“走吧叶哥,里面有空调。”
本就是单人设计,两个一七几的小伙子进去略有那么一丢丢的挤,不过感觉不算太差,叶歌觉得,可能是被这小子挤习惯了。
这车操作很简单,自动挡,车速不快,脚踏板一踩就走,还挺平稳,要去哪儿拉杆一拨就成。
踏板在叶歌脚下,言酒就操纵方向,带着叶歌嘟嘟嘟地溜了一圈儿,啥事也没做,净听他一个人介绍了。
“看到那片荷塘没,我小时候唯独喜欢的就是这,那边的树下面有个秋千,因为池塘太深的,别的小孩不让过来玩,这片地方就都是我承包的。”
言酒把车开到树下,叶歌油门一松,车就停下来了,正好在树荫下面。
外面看起来挺热的,不过两人还是下了车,叶歌意外地发现,这边竟然不比空调车里热多少,可能因为严家本身就修在避暑山庄,这块儿又有树荫吧。
山上风比较大,此时塘里的花叶还没开败,荷花这东西吧,陆陆续续开的时间还挺长的。
叶歌回头去研究那秋千,看着像什么藤蔓拧的,挂在一根挺粗的树枝上,动手一拉能听到吱呀呀的响。
“哥,拉我一下。”
“……”叶歌觉得言酒可能不是什么严家大少爷,更像是没人管的农家大少爷,“我的哥诶,你小心点。”
言酒不知道什么时候踢了他的少爷皮鞋,卷着裤腿就跳下了塘,好像是没下过地,一脚踩进泥里脚扯不出来了。
“行了行了,我能继续战斗了。”
“上来吧,你不是说里头挺深的?”
“对小孩子来说是挺深的,你看我这不还没到膝盖。”言酒似乎对于下田采荷这事儿挺感兴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池子中间走,偶尔拨开两匹荷叶,转过头来问,“叶哥你觉得这张怎么样?”
“还行。”
然后那片荷叶就被言酒给掰了下来,举着,继续往塘中央走。
叶歌见这塘确实不深,也没有越到中央泥没过膝盖的情况,就放了言酒那小子浪,自己坐到秋千上,薅了一把草编小东西。
“叶哥,拉我上来。”言酒左右抱着两捧荷叶荷花满载而归,将战利品放到岸边,两手伸开等着叶歌把他拔起来。
叶歌勾着嘴角扫了一眼被言酒摧残得十分凄惨的荷塘,问他:“玩儿够了?”
“差不多。”言酒抓着那双手,用力就把叶歌拖进塘里,溅了自己一身泥,“哥哥哥,哎哟轻点我错了!”
叶歌下手当然知道轻重,言酒在那儿也就喊得厉害,步子都没挪,抓着叶歌怕人跌倒了,这边的泥比较软,待会儿真滚泥里去了他才不好收场。
程知秋呢,啥时候见过这阵势,听到言酒在那儿喊,急急忙忙跑过来一看,不得了,那塘里的哪里是严家大少,简直就是在泥里打滚的小猪佩奇,一身正装溅得全是泥,裤腿袖子一捞,弓着腰就打算去摸藕。
“九……当家的!这个天没有藕啊!”程知秋觉得他是操碎了心,另外那个少年好像是特殊部门派过来的符咒师吧?为什么他们会在塘里挖藕啊???
程知秋的想象力不太支持他想出原因。
“没有吗?”言酒直起来身子,用淤泥上边儿澄出来的清水洗了洗手上的泥,又用脚往那莲蓬杆下头踩了两下,探探路,吓得程知秋脸都白了。
可能不是他眼睛花了,是当家的被下蛊了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