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堡。
醇香的美酒在烛光的照耀着散发着白光,桌上的菜肴却是一筷子也没有动,慢慢冷下去的菜肴表面凝结出了一层油脂,但是何斌就那么怔怔坐着,一言不发。
“夫君,莫不是厨子做的菜品不合您的口味,若是如此,不如妾身去亲手做几个爽口的小菜吧。”何斌的日本妻子小心的问道。
何斌从愣神中走出来,摆摆手,看了看满桌菜肴,微微摇头,把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说道:“罢了,我不饿,这些菜肴拿去给孩子吃吧。”
“夫君切勿如此伤怀,无论如何,都不该不吃饭呀。”爱子靠近了一些,亲手从盘中夹起一只虾,细致的拨开,蘸了蘸碟中料,裹上蒜泥,放在了何斌面前的餐盘里,她说道:“妾身听说这龙虾是极北之地的深海之中捕捉来的,在明国也是罕见的珍味,妾身亲眼看着厨子做的,手艺着实不错,夫君尝一尝吧。”
何斌夹起那肥美的虾肉,忽然看向爱子,问:“爱子,你是不是也想让我托庇在腾龙商社门下,为他李明勋奔走呢?”
爱子低下头,颇为委屈,说道:“妾身不敢这般想,妾身自从跟了夫君,便从无二心,就算是颠沛流离,妾身也无二话,只是一想到我们要前往日本,寄居长崎,妾身又喜又怕。”
何斌微微点头,已然明白了爱子的担忧,说起来,爱子在成为他的女人之前,就已经离开日本多年,算起来有二十余年不曾回乡了,说思乡心切不为过,但爱子不是普通的日本人,而是信仰基督教的切支丹,但日本在十一年前和八年前先后下达禁教令,迫使日本的切支丹教徒放弃信仰,切支丹教徒随即被屠戮一空,而在幕府锁国的背景下,流落在国外的日本人,无论是否是切支丹教徒都无法归国,何斌在长崎虽然还有些产业,但终究是寄人篱下,追究起来,必遭祸殃。
“这布袋港也不是久居之地。”何斌低声说道。
在何斌看来,即便是李明勋和荷兰人达成合作,但也不过是暂时的,一直谋求独霸海洋的荷兰人不会允许在台湾海峡这样一个咽喉要道有对手存在,而这几日见到的一切也显示李明勋既不是本本分分的商人,也从不甘于人后。
“那夫君是要拒绝李先生的邀请吗?”爱子有些失望,问道。
何斌微微摇头,他笑着说道:“不,相反,我也乐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但不是在台湾,而是去日本,爱子,其实你担忧的没错,如果我们就这么前往长崎,即便有我留在那里的诸多财产,也不过是做个整日忐忑不安的富家翁罢了,但是如果加入腾龙商社,我们就不是随意拿捏的虫子,爱子,你不知道,这几日,光是我看到的,就有不下三百担生丝装上了前往长崎的货船,有这个实力,腾龙商社在日本也不会被人小觑。”
爱子微微点头,心中放心了许多,虽然仍要前往长崎,但是托庇于腾龙商社,自然就必个人前往要安全许多了,她问道:“那夫君忧愁什么呢?”
何斌道:“我何斌今年四十有五,在海上纵横多年,安能屈居旁人之下,我担心李明勋并不信任我,在长崎不会委以重任,反而要听他麾下那些蛮夫差遣。”
“那夫君可有策略?”爱子问道,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说:“不如去求求那位林诚掌柜,我发现李先生对这位林掌柜极为尊重,您与林掌柜又是旧友。”
何斌微微摇头:“还是莫要如此唐突的好,我曾在日本寄居多年,对日本风土人情甚是了解,李明勋却不过去过一次,想来还有许多方面仰仗于我,倒也不用慌张。”
正说着,一个管事敲门而入,见到何斌,说道:“何先生,我家大掌柜请您过去一趟。”
何斌站起来,笑呵呵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递给那管事,问道:“敢问一句,是不是船队要起航前往长崎了?”
昨日何斌就看到大量的货物装载到三艘大沙船上,船队还有一大一小两艘纵帆船护航,如今货物已经装完,怕是要起航了,因此才有这一问,那管事收了钱,笑呵呵的说:“不是,您说的那个船队是北上的不假,但是却是给郁陵岛运送过冬粮食和部分商货的,此前因为与荷兰人冲突,晚了几日。”
“听说大掌柜要去一趟香港,而前往长崎的货船也是从香港起航,小的估摸着,大掌柜应该是请您去香港一趟,再折返去长崎。”管事压低声音说道。
何斌微微点头,既然荷兰人对香港都那么看重,自己倒是也不愿意放弃去见识一番的机会,他应和之后,便是随着管事去了,正如那管事猜测,李明勋正是邀请何斌前往香港,以免再让船队折返接他,何斌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是与妻小一起登上了一艘名为鹦鹉螺的单桅纵帆船,平日里,香港与大本营之间的通讯和重要货物运输都是由单桅纵帆船完成的。
仅仅一天半的时间,何斌就看到了远处的香港岛,对于鹦鹉螺号的速度,何斌也禁不住咋舌,甲板上,船长正大声发号施令,不论是汉人还是东番土著水手都可以依照号令熟练的操作着索具,把大部分的船帆放下,降低船速,在晨雾之中舵手用力转动着舵轮,甲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没有小船拖拽,就靠到了一处码头上。
香港开埠已经半年,腾龙商社在这里投入了诸多的资源,而且迅速调集了南洋货物和参茸毛皮进入香港,而收购生丝、瓷器等明国货物用的是真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