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兵出城的时候,荆州兵已经饱食过了,并且休息半个时辰了。
桓蒙接到军报,便即麾军直进,行约数里,到了城南的江水岸边。
江上一桥横跨。
此桥名叫笮桥,又叫夷里桥。
与通常的拱桥等不同,这条桥是座架空吊桥,以竹索编织而成。
成都号称“二江珥其市,九桥带其流”,其城外有两江环绕,两江之上,现在共有九桥。——最早的时候,不是九桥,而是七桥,建自战国时秦国的蜀郡太守李冰之手,对应的乃是天上的北斗七星。到前代秦朝的前中期,在七桥的基础上进行增建,於是有了而今之九桥。
桓蒙兵到桥南,从成都城里出来的蜀兵,已有许多陈於岸边。
后续的蜀兵部队源源不断,经由笮桥,与南岸合兵列阵。
浩荡的江面上,江风飒飒,遥见悬空的笮桥北边,竹林郁郁,草木旺盛,繁花遍野,而遮掩不住雄伟矗立的成都城墙;桥上,兵行如蚁;南岸,上万的蜀兵战士严阵以待。
桓蒙惊觉,探查敌情的骑兵禀与他的那道军报,“守军约万余之众”,却是错的。
骑兵看到的,应该仅仅是出城蜀兵的前锋。
只此时,蜀兵在南岸的已有万众。
要再加上正在过桥和在桥对面等着过江的,恐怕不下两三万之数。
李当必是倾城而出,悉众来与桓蒙决战的了。
桓蒙召那禀报敌情的骑兵们近前,问道:“这是万余之众么?”
军法:探查敌情不明,或者虚报敌情的,依律当斩。
那些骑兵面如土色,拜倒地上,不敢吱声。
桓蒙心道:“此百十骑,是我军中的敢战士。现下敌众我寡,不宜轻加杀戮,损我战力。”从容缓声,说道,“暂饶了尔等虚报敌情之罪;大战将即,许尔等戴罪立功。”
百余骑兵凛然应诺。
袁子乔在前头观望蜀阵多时,驰马回到桓蒙身边,说道:“蜀虏势众,当趁其半渡而击之!”
桓蒙也已经观察蜀阵半晌了,他沉吟稍顷,说道:“蜀兵在南岸总共摆开了左、中、右三阵。我观其中阵的步卒最多,阵型也最坚固;而左阵以骑兵为主。我军兵少,如击其中,则其左阵必来袭我侧翼;如击其左右,则其中阵亦必来犯我。彦叔,你说先攻它哪一阵为好?”
袁子乔心有定计,说道:“正因我军兵少,才该一鼓作气。虏之中阵,是其主将邓浑所在,只要能把此阵攻破,虏兵败矣!自是攻中阵为上。”
毛虎生这回倒是与袁子乔意见一致,也认为应该径攻蜀兵中阵。
他自告奋勇,说道:“下官请督精骑,备战於右,以防虏左阵骑兵突袭。”
三言两语,计议定了。
桓蒙当机立断,便令击鼓,分骑兵数百,以毛虎生督之,护卫主力的侧翼;调甲士五千,付与袁子乔,命他进攻蜀兵的中阵。桓蒙自己,则与谢执等僚佐率领余下的步骑两千余人,做为预备队,布阵后方。
沉沉的鼓声,响动如雷。
桓蒙本阵的步卒坐地、骑兵下马,以保持人与战马的体力。
毛虎生引数百骑兵,策马出列,盘旋於右,时刻关注对面蜀军左阵的动向。
袁子乔依旧不著铠甲,褶袴而已。
等桓蒙拨给他的五千战士列阵停当,他骑着马,在阵前一边行驰,一边训话。
站在前排的俱是披甲步卒,皆是桓蒙军中的精锐,一个个的目光都跟随着袁子乔,听袁子乔大声地说道:“我等追随明公,千里伐蜀。入蜀以来,我辈攻无不克,所向披靡,既克彭模,三败李力。我军之威名所扬,蜀虏望风而遁!於下成都就在对岸,功成之日就是今朝了!虏众虽盛,然其尚在渡江,我等只需将其中阵击破,料彼就会不战自溃!诸君勉之!”
将士们被过往的胜利激励,尽管敌众我寡,仍然斗志高昂,异口同声,齐齐应道:“诺!”
袁子乔拨马到侧,给士兵们让开前进的通道,抽出佩剑,朝蜀军的中阵指之,令道:“进!”
鼓声越加雄浑,五千荆州兵,在各部将校的带领下,迈开步伐,攻向数百步外的蜀军中阵。
……
彭模城下。
数千的蜀兵蜂拥攻城。
城头的荆州兵守卒,弓弩齐发,投石相抗。
但是,矢石却被蜀兵们举着的大箕给挡掉了。
蜀地多竹,蜀兵们举着的这些大箕,悉是用竹编成,形如半舫,每箕可笼五人,矢石不能入。
眼看蜀兵的先锋死士已到城下,更多的蜀兵络绎不绝,亦过了护城河,离城墙越来越近,孙胜等人无不慌张。
到底守卒太少,连带羸弱上阵,总计也不到两千,却要守住四面的城墙,刨除掉预备队,平均每面的城墙上,守御的力量至多三二百人,面对的则俱是两千余的敌人。一旦被蜀兵突进到城下,等到他们开始攀城的时候,估计无论如何,也是难以把城守住了。
孙胜急忙进言,说道:“将军,万不可容蜀虏进到城下!虏所仗者,竹箕也,可掷火烧之!”
周安接受了他的建议,命令守卒点燃雉尾炬,丢到城下。
然而没有料到,那竹箕呈半圆形,上边颇是光滑,雉尾炬刚被丢上,大部分就都滑落掉地。
蜀兵见城上的火攻无用,士气振奋,更是呐喊冲锋。
有那敏捷勇悍的,已把云梯架好,顺着向上攀援了。
周安临危不乱,按着垛口,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