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从洲又把剧本拿过来翻翻,不经意道:“你觉得,路峰最痛苦的是什么?”
贺彦:“拿不了冠军。”
“我倒觉得不一定。他鼎盛的时候也不是每一场比赛都能拿冠军的,但是他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叶从洲微微摇头,“外界的唱衰、舆论的苛责、教练的不信任、对手的逐渐强大,这些事情都会给他带来负面情绪。可对于一个站到过顶峰的人,他最难以接受的,我想应该是他再也战胜不了自己。”
就像索d,不红了、粉丝减少了这些事虽然会让他们失落,但对他们打击最深的,还是他们再做不出让自己满意的音乐。曾经倾泻的灵感、开口就能谱的曲,后来熬上两个月,也写不出来几个字。
故事里的路峰也是,曾经他只要努力,就能打败对手。可后来,他就算再付出十倍的努力,他也没法回到自己最佳的状态,于是他付出二十倍的努力,可迎来的却是更多的失败。付出就有回报,这种对于运动员来说最简单最虔诚的信仰,却要一点点的坍塌。所以整个职业后期,路峰的敌人只有自己,他只要不与自己和解,他就快乐不起来。而这种不快乐,还极有可能贯穿到他的下半生。
叶从洲这句话一说,贺彦刹那间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到底缺了什么。剧本中的路峰总是沉默地训练、沉默的比赛、平静的面对媒体,日复一日,没有改变。所以贺彦演出来就是一种很平缓的状态,无法借助故事冲突来表达起伏。可此时他却意识到,路峰的痛苦是不一样的,外界的唱衰一开始听到会难受,后来就麻木了;比赛输了,当时会麻木,过一阵反而会后知后觉地体会到辛酸;特别是日常训练的时候,他不是淡定平静的,相反,他的痛苦在不断叠加,输一次,叠加一次。
夜戏准备开拍,这场戏是路峰的父亲生病,他回家看望。贺彦几口扒完饭,就跑去影棚外等着。叶从洲也走了过去,环视了一眼搭好的内景,一个不大的卧室,演父亲的演员已经靠床头坐着,嘴里小声的说着台词。
叶从洲稍一偏头,看见了床头摆放的一瓶茉莉花。他连忙跑进去,将那花瓶拿了出来,又走到剧务身边向他解释:“贺彦对茉莉花过敏,这场戏他得在床边坐很久,要是过敏了会影响明天的进度。”
叶从洲声音不大,贺彦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对茉莉花过敏这个事,他印象中除了父母,没人知道。
叶从洲拿着花瓶走回贺彦身边,迎面撞上贺彦探究的目光,“干嘛?”
贺彦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我过敏?”
……
叶从洲顿觉牙疼,别说对什么过敏,贺彦哪儿敏感他都知道!
“……听贺知秋说的。”
贺彦想了想,难道他跟四叔也说过?他怎么不记得了。
今晚这场戏,贺彦的状态比白天好很多,仅仅重来了两遍就通过了。导演一喊收工,叶从洲立马跑到贺彦跟前向他请假。
“我明天一早去市区,下午回剧组,就请半天假,行吗?”
贺彦拍戏并不太需要人伺候,所以对此没意见,只有些好奇:“有急事?”
叶从洲:“易然明天出院,我去看看他。”
贺彦:“你们是好朋友?”
叶从洲:“……还称不上吧,是我很喜欢听他唱歌。”
其实叶从洲回市区还有一件事要办,他爸的债主之一老关,明天来丰城办事,前几天就已经跟他委婉地提过还钱的事,叶从洲上辈子活到最后财力可观,他的潜意识里早就没有欠人钱的紧迫感,现在被上门要债,他一时半会儿凑不出多少钱,只能先请老关吃顿饭。宁阳的房价便宜,家里那栋房子最多能卖个二十万,上次他回家后就将房子挂到中介,很快就找好了买家,只是中间还有手续要办,他得拜托老关宽限点时间。
当然这个事就没必要告诉贺彦了,以贺彦的个x_i,ng估计就要替他还债。拿人手短,他也不想欠贺彦人情。多少故事就是在你欠我一点钱,我欠你一个人情中慢慢发生的,以前的教训可太深刻了。
两人回到酒店,叶从洲洗完澡刚从浴室出来,听见敲门声,边擦头发边去开门。
贺彦穿着睡袍,斜斜靠着墙壁,食指勾着一串车钥匙伸到叶从洲面前,“明天开我的车去,这里太偏,不好打车。”
“不用。”叶从洲门开了个缝,毛巾半裹头,视线都没往上抬,直接关门反锁。
贺彦:“……”
说真的,这要换个人,贺彦保证抬脚踹门。
贺彦从小到大虽然没有娇生惯养,但到底家世摆在那,没受过什么气。签约华星之后,虽然一直没混出名堂,但他脑子里可没什么阶级观念。看不惯的人,哪怕是天王巨星,他也不会给点好脸色。也就是在贺知秋面前稍微有点小辈的样子。
易然这段时间经常和叶从洲见面,两人聊的次数多了,易然原本面对粉丝的矜持和保守就消失了,叶从洲表现的不像那些咋咋呼呼的粉丝,相反态度平和,完全是拿自己当朋友相处。而且大多时候,叶从洲说话极有道理,不管是对音乐创作,还是对娱乐圈的生存法则,他经常给出非常成熟的建议,长此以往,易然都有些觉得叶从洲不像是崇拜自己,倒像是在照顾自己。
原本他打算今天出院召集朋友开个趴,结果贺知秋昨天听说他出院,立马就把华星负责音乐经纪的李再业给派了过来,于是今天只有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