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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陵江回到京城,路途还算挺遥远的。
林微绪本意是一切回到京城再说,但迟映寒却没办法等到回京,隔天在驿站停靠歇息的时候,便找了个大夫过来,非要给她诊脉。
林微绪想着迟映寒早晚都要知道,也无所谓了。
于是,坐在桌前,由着大夫看诊。
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倒是不担心自己,毕竟在清风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最糟糕的结果,反倒是觉得迟映寒不会接受。
故而她想了一番措辞,等着一会安慰他。
晌久过后,大夫差不多诊完了,告知林微绪说:“姑娘只是眼部受了些刺激,这阵子要注意避光,静养小半个月就能恢复正常了。”
闻言,一直紧绷着一颗心的迟映寒终于稍稍得以松弛。
因为当时去清风阁见拂苏的时候,拂苏跟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他一直担心至今,眼下听到大夫亲口证实了林微绪的安危,迟映寒才觉得心里头踏实了一些。
而林微绪坐在那,一动不动。
一直到迟映寒送走了大夫,她才终于缓过来一点。
低下头,手指缓缓用力按压住桌角,慢慢从冰冷唇角挤出一点笑意。
又骗我。
林微绪笑了。
也觉得自己过于可笑。
大概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在她死了母亲的情况下骗她说她眼睛坏掉了这种话吧。
但她总是会忘记,那不是个正常人。
迟映寒回来的时候,买了一顶帷帽给她。
“大夫说戴这个能遮光。”
林微绪怔了一会,伸手正好碰到,便接了过来,但因为暂时看不见,一下子没放好戴反了。
偏偏她还一本正经的戴上去了,迟映寒看得忍不住噗哧笑了一声,替她拿下来,重新给她戴上,“笨蛋,戴反了都不知道。”
林微绪感觉眼部的确不那么带有刺激性了,摸了两下才说:“谢谢。”
迟映寒陪她在驿站院里坐了一会,等夜凉了,便送她回房了。
因为林微绪并没有主动开口提起京城的事,迟映寒猜想林微绪眼下还不想听这些,便没有跟她讲,只想让她安静一些。
并且他惦记着林微绪眼睛暂时看不见这件事,遂安排在林微绪隔壁房间就寝,怕林微绪半夜会有什么事。
果不其然的是,约莫是在后半夜的时候,迟映寒听到林微绪房间里突兀的传出了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碰倒了。
迟映寒第一时间掀开被褥起身出去,推开了林微绪的门。
房间里点着灯,林微绪坐在桌前喝水,旁边不小心歪倒了一张椅子。
迟映寒走过去把她手里的茶杯拿走,碰了一下,果然是冷的。
不由得皱起眉说:“你等我一下。”
说罢,迟映寒下楼去了一趟后厨,烧了一壶水上来,等温度适宜了,才倒给林微绪喝。
“其实都差不多。”林微绪喝了一口,还没心没肺的说。
迟映寒瞪她一眼,“差很多。”
说着,走过来帮她把椅子都放到一旁去,问她:“刚刚有没有摔着?”
林微绪喝完了水,放下茶杯说,“没有。”
“是不是做噩梦了?”迟映寒看她额头上还渗着冷汗,忍不住拿帕子给她擦拭额头。
林微绪被他帮忙擦拭了两下,忽然伸手拿走他手里的帕子,自己擦拭。
然后很随意地“嗯”了一声,擦拭完毕,把帕子折叠成方块,放回桌上,平静地说,“映寒,在寒林赏花那次过后,你应该已经调查过他了吧。”
林微绪向来不迟钝,会猜得到这事也在他意料之中,迟映寒也没隐瞒她,承认了这事,想了想又问:“所以,他就是……之前被你带回府的拂苏吗?”
“对啊。”林微绪点点头,从轻淡清冷的语调中,平缓地向迟映寒介绍:“是拂苏,比我小好几岁的一个鲛人。”
迟映寒看着她,过了半晌,说:“微微你困的话,先睡吧。”
“你不用这样担心,只是提一下,不至于会让我如何。”林微绪说着,忽然沉默了下来,似乎想了些什么,支着额头,抬指按住眼角,接着讲,“我刚刚梦到他了。”
“如果是坏的梦,就不要去想了。”
“迟映寒,我喜欢过他。”
迟映寒目光一瞬不瞬的,似乎很难去相信,这是林微绪说得出口的话。
他见惯了林微绪人前没人没肺的样子,从未见她开口对谁表露过喜欢二字。
他其实不是猜不到林微绪过去对那个人的感情,若非没有感情,也不会跟他在一起那么长时间。
但喜欢是一回事,把喜欢说出口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以为,以林微绪这样骄傲的性子,不会主动说出这两个字。
林微绪一边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安安静静地抿了两口,微垂着眼,接着轻声说:“喜欢一个人没什么可丢脸的。是,我也觉得好荒唐。妄图跟一个,如此恶劣无耻的小孩谈感情,确实是我过于自负。”
林微绪说到这里,停顿了好久好久,把茶杯里剩下的水全部喝完,面无波澜地说完话:“可我也只能允许自己荒唐这一回。”
“微微……”迟映寒感觉自己喉咙也艰涩,好像被什么堵塞住了,因为他从未见林微绪这副模样。
明明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被人千疮百孔过才讲得出来的。
“等回京以后,一切都会重新开始,过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