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魔道中人想要水淹王城,李柃震惊无比。
可镇定下来仔细想想,当前的局势,其实非常微妙。
魔道对大粼江神的掌控始终还是远胜于自己,如今自己连他们是如何实现降雨,操控水灾都还不知,也无从阻止。
不过,至少在梦境领域,自己的优势明显。
林柔娘和那筑基修士在梦境里面根本不是对手,不敢再用魇镇之法。
这种状况下还想继续操持引导愿力,蛊惑人心,说不得要开坛做法,或者进行大规模的淫祀献祭。
但自己在神国法域内盯着他们,异闻司也没有闲着,同样在现世四处追击,一旦发现,即要全力绞杀。
魔道真的想要毕其功于一役,成功揭开乱世序幕的话,必将承担极大风险!
他们的难缠主要还是在于隐秘,真要跳到台面上来,不可能斗得过官府和异闻司。
他们背后的宗门远在外洲,玄辛国官府和异闻司的靠山可是在本土!
因此,这既是危险,也是机会。
一个阻止对方阴谋,甚至将其歼灭的机会。
“当务之急是把人揪出来,要弄清楚是混在难民当中,还是藏身别处。”
李柃闭目假寐,通过神国法域伪日游,瞬间挪移到下城区的南门口。
一到此间,他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出现在感应中的是潮湿脏乱的难民窟,隔着神国法域的香火雾气看去,到处泥泞不堪,即便受因果积聚所生出的腐尸臭蒙蔽,都仍然能够闻到夹杂在其中的复杂。
那是诸多事物交混所呈现出来的杂乱气味。
有人随地便溺,有人牛马同屋,有人久病生疮,有人行将就木,有人烧埋尸体,有人宰杀鱼兽,有人翻找垃圾,有人抠脚焗气……
真正的世俗红尘,人间百态呈现。
连日降雨不停,消耗了天上水云,王城附近雨势减弱许多,但天空中仍然飘落着牛毛般的稠密细雨,随着微风吹散,形成朦胧水雾,时不时血滴降下,引起阵阵骚动。
空气潮湿,病菌孳生,许多年老体弱之人已经病倒,奄奄一息的躺在简陋的棚架下,如同冢中枯骨。
在这缺医少药的年月里,生了病基本只能靠身体硬扛,原本等闲风雨也不至于令这些习惯了劳作的灾民们生病,但连日跋山涉水逃难早已榨干他们体力,严重削弱了抵抗的能力。
官府派人在此帮忙搭建窝棚,同时开放城门,让灾民得以在沿街的屋檐下休息,但却仍然无济于事。
李柃看到,沿街密密麻麻的挤满了衣衫褴褛的乡民,他们同样精神萎靡,仿佛失去灵魂般安静呆坐着。
官兵和乡绅们组织的人手正把死难的灾民尸体抬出去烧埋,家属们哭泣哀悼,场景凄切惨淡。
看不见的地方,米粮和药材的储备正在飞快下降,迟早会出现大规模的缺口。
富商豪强们都在观望形势,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战乱饥荒,平民百姓也开始卖儿卖女,一些人市自发开设起来。
李柃四处逛了一圈,发现交易正隆。
这年景,长相端正,身子骨好的儿童还能给父母换来几两银子,或者不少的口粮,长相和根骨略次的,却只够勉强混口饭吃。
再次的,就被人嫌弃不要,真正白送都不要。
有一女童父母苦苦哀求,甚至给前来采买的大户人家管事跪下了,却只换来冷冰冰的一个字:“滚。”
又求告到另外一家的管事,管事忙把人扶起来,叹了一声道:“别价呀老哥老嫂,你们就算再跪,我也没有办法啊。”
女童父亲哀求道:“大老爷您行行好,就收下我们女儿吧,我们也不要钱不要粮,您就给她一条活路,成不?”
管事摇头:“这多一个人吃饭就多一张口,咱们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怎么养得起闲人?还是另谋高就去吧。”
说是另谋高就,实际哪有那么容易,能养得起人的大户就那么些,万一所托非人,被遗弃掉只有死路一条。
了出来,手中罡风一闪,把黄老爷抹了脖子。
“不用问了,肯定是有人假借江神名义,把我们污为渎神者。”
大汉神色僵住:“赵师兄,这怎么回事?”
头目并没有回答他,心中却蓦然生出几分荒诞之感。
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假借江神名义装神弄鬼,哪知有朝一日,竟然也会遭到反噬?
“乌姥姥说过,有神秘高人盯上了我们,要小心行事,这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会不会就是那个神秘高人?”
突然,一股莫名的寒意生了出来,头目低头看去,只见刚才死去的黄老爷竟然重新站起。
他头发披散,全身血淋,口中发出僵硬而又阴冷的声音:“渎神者,死……”
头目:“……”
众魔道:“……”
众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