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老宅附近完完全全被清空了个干净,就算是家养的各种动物,几乎都一个不留,要么全部带走,要么直接被府兵衙役就地捕杀。
许久后,两眼熬得通红的七塬郡守打了个哈欠,转头看了眼旁边的陆致,语气不善道:“陆参事、烈参事,寒冬之夜你们如此折腾扰民,我看在陆参事的叔叔,缇骑陆指挥使的面上,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但如今该配合缇骑的差事我也配合了,事到如今,你们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
“本官自是清楚孙府发生的耸人听闻之事,明白你们有你们的苦衷,也知道若是不依着你们,恐怕还会发生更加可怕的事情,但如今事已至此,难道还非要把我这一郡之首给蒙在鼓里,让我半知其然,却完全不知其所以然?”
烈阎苦笑一下,还未开口就先是深深一礼,而后才苦笑道:“蒋大人,不是下官非要遮掩,我也是没有办法,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许多人都亲眼目睹,我就算是再说,也只能是把大人听过的一些消息,再重复一遍而已。”
陆致跟着叹了口气道:“大人说的不错,如果不这样做,真的会发生更加可怕的事情,我只能说,有的事情可以缓做,有些事情,却是根本连一刻也拖不得。”
“因为我们不知道,它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又会做些什么,甚至是,我们还不知道它们到底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究竟又是些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蒋郡守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就连烈阎都猛地愣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陆致。
陆致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还抬手拍了拍烈阎的肩膀,“烈老弟,咱们司衙里那些规矩啊,已经到了必须要改,也不得不改的时候了,你想一下,如果一直按照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那还遮掩个屁啊,总归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更何况以蒋大人的身份地位,迟早都会知道一切,在我看来,早知道啊,反而是比晚知道要好。”
蒋郡守思忖着慢慢道:“小陆,你刚才说的他们,是人,不是人?”
“它们,没有一个是人的。”
蒋郡守再次陷入沉默,许久后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我大魏自太祖征逆讨寇,定边一统以来,又经过这么多年励精图治,当下已然是海晏河清、盛世来临之景象,怎么可能会有魑魅魍魉横行,惑乱天下?”
他缓缓摇着头,表情中露出一丝茫然,“就算是当年各方势力征战不休,赤地千里,易子而食的时候,也并未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就算是某处某地出现妖魔神怪之说,发生恐怖血腥之事,也大多是逆匪为了挟裹百姓制造的恐怖杀局,而这一切都在太祖麾下王师的铁血手段之下,尽皆被证实为无稽之谈,镜花水月而已。”
“大人所言甚是。”
烈阎垂下眼睛,盯着不远处一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鸟雀,笑了笑道:“自太祖起始,本朝便将这些东西定为无赦大罪之一,处置起来从未有过手软之时,也真的让这天下的民心趋于安定……只是谁又能真正想到,它们,竟然真的出现了。”
“就如刚才陆参事所言,或许过不了多久,郡守大人就能知道,如今到底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七塬郡蒋郡守沉默许久,忽然揉了揉眼睛道:“一夜未眠,我有些累了,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尽可以再来找我。”
“大人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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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判一直都呆在孙府之中,整整后半夜都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
也多亏了七塬郡的差官府兵一直都在压制,而且之前孙府的变故让所有人都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这一场寒夜迁徙,才没有闹出更大的动静出来。
他的本意其实只是不让其他人再进胡府,却没想到这位烈参事做事竟然如此迅速果决,只用了不到一夜就将以胡府为中心的大片区域直接清空,硬是在人群密集的郡城内人为制造出来一个无人区。
不过这样也好。
随着对那些纹路研究的深入,顾判越发认为这东西对人的影响很大。
而且虽然如今那支诡异毛笔已经失去了力量,但他也不敢保证,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被隐藏起来的东西会不会突然被引动激活。
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会真的在这七塬郡城中制造出一个凄惨的无人区出来。
届时还居住在附近的百姓就不会是像现在这样,还能边偷偷骂娘边去到别处暂住了,而是会在惊恐绝望中陷入疯狂,最终难逃一死。
所幸如今只有他一人在此,正好可以将覆盖着小半个孙府的黑纹搞到透彻明白,再将它们连同这宅院全部毁去,让其不再显露于人前。
接下来,顾判再次化身制图工,全身心投入到对孙府黑纹图案的研究刻画上面。
困了就随便找个地方眯上一会儿,饿了就翻墙出去,到附近空无一人的房子里找些食物,如此在有了一次成功经验的基础上,还是忙活了好几日才将这幅图案的缩小版复刻完成。
一张宽大的黄纸平铺在地上,顾判平静注视着上面鬼画符般杂乱的线条纹路,凝神静气将指尖点了上去。
现在终于来到了更加枯燥,却又更加重要的试运行阶段。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换来的是纸上线条纹路的不断调整修改,直到最后已经改成了和原版大相径庭的模样。
“这玩意到底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