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恭送陛下回宫,亲随小黄门这便问道:“阿父,家中存钱再多,也是陛下所有。与我父子何干,又有何可欢喜?”
张让笑答:“痴儿,岂不闻‘借鸡生蜑(蛋)’?陛下将财货存在我家。虽不属我,却可为我所用。先前扶风孟陀,无钱买官,便赠我一斛菖蒲酒,乃拜凉州刺史。众人皆知其一,不知其二也。”
“莫非还有隐情?”小黄门急问。
“我便跟他说,两千石凉州刺史易得。然陛下要二千万的修宫钱却难少分毫。”张让嘿声一笑:“他散尽家财,只为见我。何来两千万?”
“孟陀如何作答?”小黄门追问。
“他能如何?面露难色,跪地无声罢了。”张让语气一转:“见他掏不出这笔修宫钱,我便说道,‘陛下知你囊中羞涩,特许就任后再加倍偿还’。”
小黄门先是眉开眼笑,跟着一想又不对:“阿父,加倍亦为陛下所得,与我父子何干?”
“痴儿!孟陀有没有,又是何时出这笔修宫钱,陛下岂能尽知?陛下问起,我便说孟陀已足量缴纳。待他到任,将四千万钱尽数送来……”
“便有两千万入了阿父的私库!”小黄门恍然大悟。
“一进一出,两千万入手。”张让低声笑道:“今陛下又给一亿。我便能再赊卖五刺史。如此,借陛下之钱,生我家之财。一亿钱转手变两亿。库中铜钱分文未少,陛下如何能知?”
“阿父高妙……”小黄门喜不自禁。
殖货里,金水潭。
此乃主簿贾诩,最风光的一天。
本以为殖货里深处,金水潭小市名声不显。主公又未曾提前送帖。草草开市,无人知晓。岂料百官皆到!
一问方知。刘备只把消息告诉了恩师。好让恩师安排学坛士子,参访太学。不料今日早朝,等开朝会时,恩师随口一说。于是左右相传,百官皆知。
足见主公之盛名,洛阳城一时无两。
刘备却心知肚明。所谓礼尚往来。今日金水开市,百官皆来。他日家中有喜,刘备又岂能不去?
刘备正与恩师、刘御史、陈太常、张司空、杨司徒、崔太尉等人闲聊。
忽听背后一声轻唤:“玄德?”
众人闻声纷纷回头。正是神情倨傲的何大匠。
刘备急忙上前,先长揖行礼:“大匠亲临,蓬荜生辉。”
“哦。”见刘备笑脸相迎,何进面色顿时和缓不少。这便回礼:“听闻金水开市,某家特来相贺。”
“劳大匠费心,备感激不尽。”刘备再拜。
见刘备对何进甚是恭敬,且全无避讳。崔太尉偷眼看向身旁同僚,又看刘备恩师。皆面色如常,这便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压了下去。
张司空笑道:“玄德汉室宗亲。大匠乃属外戚。宗室相交,不可以同僚相待。前些天,大匠在菟园摆宴,玄德乘御赐车驾亲往赴宴。后来皇后召见,亦多称赞。此乃天子家事,我等不宜议论,亦并无不妥。”
恩师轻轻点头:“司空所言极是。”
向来黑白分明的刘御史亦附和道:“我等皆外臣,玄德乃宗亲。自然不同。”
崔太尉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说到底,终归是自家门徒,怎么看怎么好。
刘备正与何进叙话,又听一声轻唤:“老奴,拜见君侯。”
抬头一看,正是大长秋兼领尚书令曹节。
“老大人快快请起!”不等曹节跪地,刘备急忙上前扶起:“不过是财货小事,老大人何须亲临。”
曹节仰望刘备,目光炯慈。宛如打量自家后辈。
刘备心中一暖。内官虽是家奴,又何尝不是家人。否则,陛下又岂会称张让为‘阿父’。赵忠为‘阿母’。
崔太尉又偷眼去看恩师等人,顿时了然于胸。
不等张司空开口,这便抢着说道:“大长秋兼尚书令乃天家嬖奴。玄德见他老迈,伸手搀扶亦是得体。”
众人立时对铜臭未散的崔太尉,高看一眼。
“威考此语,可谓老成持重。”难得刘御史亦夸赞。
恩师一语中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老奴此来,除去贺喜,亦来复命。”曹节耳语。
“莫非七人身世,老大人已经知晓?”刘备大喜过望。
“幸不辱命。”曹节笑答。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春深日暖,单衣薄透。长此以往,必出大乱。刘备焉能不喜。
曹节又道:“线索虽多却也杂乱。且容老奴细细梳理,再告知君侯。”
这点时间刘备等得起。这便正色道:“假以时日,备自当洗耳恭听。”
正说着,忽听户枢声响。
金水市门,缓缓开启。
金水小市,环绕金水潭而建。乃是一个环形商街。街道两侧宅邸,皆被刘备以市价买来,改造成商肆。商街与殖货里道相交的外围,建有一栋阔气的门楼。楼上高悬一匾。匾上蒙红绢,不见其字,不知是何用意。
此门楼,即是金水市门,又是金水市楼。二合一用。
先前此门紧闭,百官皆站在市外。如今开启,正欲入内一观。
却不料门前又横置一条蜀锦缎带。带上花团锦簇,甚是喜气。然众人皆不知其意。纷纷看向刘备。
刘备这便出列。先恭请恩师,再请三公、九卿,背靠门楼,依次列在缎带之后。刘备又请何进、曹节入列,站在自己身侧,与百官隔开。便有酒肆胡姬手捧漆木托盘,走到礼宾身后。
盘中有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