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媗与性情跳脱的苏云姣不同,是个极为方正严肃之人,如果不是女儿身,多半会是个道学式的古板学究人物,兴许是第一次被人噎到,她本已经想好的许多说辞话语,竟是没有说出口,张了张嘴,转身离去了。
不多时后,颜飞卿过来,噙着几丝笑意,伸出大拇指道:“李紫府,紫府兄,贫道,我颜飞卿,服气。”
李玄都笑了笑:“苏仙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之人,我也是发怵,玄机该不会是被太座大人派来做说客的吧?”
颜飞卿摇头道:“与我无干,虽说夫妻本一体,但是我们一则还未结成道侣,二则又是牵涉到正一宗和慈航宗两大宗门,身上各有各的担当,不好一概而论。”
李玄都“唔”了一声,笑道:“不必解释,毕竟如今的江湖之中,男子更多一些,女子要少一些,以稀为贵,自然女子就要金贵一些,玄机兄要迁就一二,也在情理之中,理会的。”
颜飞卿身份尊贵,又是跟随老天师学道,平日里少有人与他如此玩笑,而李玄都却是不同,十岁开始行走江湖,十五年江湖沉浮,三教九流,都有交集,性情便没有那么古板。
颜飞卿摇头失笑,瞥了眼正在休整的众多江湖人士,正色道:“说正事,待会儿便要攻入长生宫中,不知紫府兄有什么建议?”
李玄都道:“谈不上建议与否,我的意思是,让这些普通的江湖人士退出去吧,接下来直面藏老人,先天境以下都是徒增伤亡而已,就算是先天境的小宗师,也没什么太大作用。”
颜飞卿点头道:“贫道也是如此想的,关口是单凭你我寥寥几人,能否阻止藏老人。”
李玄都道:“很难。”
颜飞卿轻叹一声:“虽说我们现在做到这一步,已经让皂阁宗极为狼狈,也算是在江湖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但是死了这么多人,又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若是不能尽全功,实在是心有不甘。”
李玄都点头赞同道:“总不能让这些人白白死了,但求无愧于心。”
颜飞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在东山村,贫道与紫府兄联手,破去了藏老人的一句炼尸化身,紫府兄又在北芒县城舍命破了炼魂化身,现在仅剩下他的本尊,我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是不知紫府兄恢复得怎么样了?”
李玄都吐出一口浊气,其中夹杂着丝丝黑气,然后说道:“差不多了。”
颜飞卿道:“宜早不宜迟,我们尽快动身。”
李玄都道:“好。”
颜飞卿请南柯子在此地等待援军,主持大局,而他与李玄都、苏云媗、悟真穿过白色云石广场,来到金碧辉煌的长生宫的门前。
远看是仙宫,近看了还是仙宫。
整座仙宫高有百尺,长宽各有百丈,殿宇楼阁连绵,实是壮观。
这儿毕竟是当年木勾真人打算开宗立派的地方,自然是雕梁画栋,雕栏玉砌,气派非凡,又因为是炼丹的缘故,所以不曾用木材搭建,除了各种砖石之外,其余结构悉数是以黄铜铸造,在金灯的照耀下,散发出不逊于黄金的光芒,故而愈发显得金碧辉煌,整座宫观就是一个整体,这才能沉入地下。
此时整座大殿门窗皆闭,因为门窗皆是以黄铜铸就,同时刻画符箓,故而坚不可摧,而窗户虽然是镂空花纹,但除了篆刻符箓之外,在窗户内部也贴满了符箓,就像一层窗户纸。苏云媗以手中的“妙法莲华”一剑刺出,竟然只能在墙壁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剑痕,李玄都也用“青蛟”尝试着刺入镂空的窗户,同样刺入不得分毫,一叶知秋,当年木勾真人的家底是如何雄厚,再看这宫观的墙壁最少也有两尺之厚,若是想要打穿整面墙壁,不知要耗到何年何月去,由此看来,强攻必然不行。
大门则是两扇古朴青铜大门,足有三人之高,十丈之宽,篆刻有密密麻麻的铭文,悟真运转“金刚神力”,同样不能推动分毫,似乎这两扇大门已经与两侧的墙壁合为一体。
颜飞卿想了想,从腰间的“乾坤袋”中取出一幅长轴画卷,悬挂在青铜大门上,画卷自行向下展开,画上没有他物,只是画了一扇门。
李玄都见到这幅画,惊讶道:“这是‘阴阳门’?”
颜飞卿点头道:“是,将‘阴阳门’之术永固到这幅画中,可以起到穿墙术的作用。”
说罢,颜飞卿伸手在画中的门上一推。
吱呀一声,这扇门竟是开了。
以假作真,弄假成真,也不过如此。
颜飞卿淡笑道:“如果这座长生宫还是当年的长生宫,此法怕是行不通的,不过现在长生宫沉入地下,又因为太阴尸之故,阴气极重,侥幸成功。”
四人鱼贯穿过此门,不过因为画是悬挂在门外的缘故,所以无法将其收起,只能继续悬挂在原处。
就在四人进入长生宫之后,殿外悬挂着的金灯开始一盏盏陆续熄灭,原本辉煌一片的长生宫逐渐变得黑暗,不复方才金碧辉煌的仙家气派,逐渐显现出死寂凄冷的鬼域意味。
从外面看,长生宫已经让人极为震撼,但是殿内的布局,更让人生出极大的震撼。
只见迎面而来的是一面巨大“屏风”,又或可以称之为“影壁”,宽有十丈,高足有百尺,与整个大殿等高,上面以大泼墨绘成一幅巨大无比的山河图,画中一山便有正常一人之大,连绵群山,川流大河,也不知是何等的丹青国手才能绘出如此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