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玄都这话,秦素和苏云媗对视一眼,谁也没贸然开口。
所谓“三教九流”,“三教”指的是儒、道、佛三大教派。
“九流”有两个说法,一个说法是“九流十家”,分别是:儒家、道家、墨家、农家、阴阳家、纵横家、法家、名家、杂家、小说家,若是除去小说家,就是九流。
还有一种说法,分为“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上九流”分别是:帝王、圣贤、隐士、童仙、文人、武士、农、工、商。“中九流”分别是:举子、医生、相命、丹青、书生、琴棋、僧、道、 尼。“下九流”分别是:师爷、衙差、升秤、媒婆、走卒、时妖、盗、窃、娼。
三教之中,佛门又被称作是西方教,排名最末。道门居中,信奉太上道祖,精通丹道法术,以得道成仙、长生不死、与道合一为目标。而儒门则是三教之首,以安天下为己任,正所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便是儒门中人的目标了。所以很多人才会将李玄都视作是儒门中人。毫不客气地说,儒门是当之无愧的国教,是为三教之首。
上九流中,佛祖、道祖、圣人被归类到圣贤之中,大天师、地师等人被归类到童仙之中,李玄都这类还未证得长生境界的江湖豪强则被归类到武士之中,钱家、苏家等被归类到商贾之中,皆可以算是上九流之人,可在上九流之中还有隐士和文人,文人不必多说了,不是广泛意义上的读书人,而是指那些名士大儒、文臣士大夫,隐士可以泛指一切修行之人,可是与童仙、武士、文人不同之处在于,隐士并不涉足俗世,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如今道门之中,并无什么隐士,否则不会没有半点痕迹,逃不过大天师、地师的法眼。可儒门那边,向来远离江湖,若是有什么隐士人物,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李玄都就是怀疑是儒门中有什么隐世人物重新踏足凡尘来与他为难,并非是说李玄都怕了这些人,听人说话要听话外之音,凡事不能孤立地去看,要往深处看,这说明儒门对于李玄都的态度发生了巨大转变,从原来的摇摆不定变为彻底敌对,这是李玄都不得不小心应对的。
秦素和苏云媗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这才没有贸然开口。
委实是此事牵扯太大,牵扯太广,一个不慎,便是难以收拾的局面。
李玄都见两人神情,安慰她们道:“你们也不要太过忧心,此人到底是不是儒门之人,还未定论,说句玩笑之言,儒门中人最擅长这类诛心之事,真要是儒门中人来做,也不会这样漏洞百出。”
秦素皱着眉头道:“话不能这么说,也有可能是久不在世间行走之人,对于这些手段自然生疏。”
李玄都道:“那人年纪应该不会太大,若是个老人,我就不会有如此多的疑惑了。”
秦素还要说话,却被李玄都摆手制止,“不要说了,放宽心,等到大天师到了之后,我们再谈此事。”
秦素只得把话咽了回去,有些不高兴地嘟囔道:“不说就不说,都随你就是。”
在小事上,李玄都会顺着秦素,可涉及到大事,无论是秦素也好,师父也罢,都不能轻易改变李玄都的想法。
苏云媗很自然地转身来到方才死人的地方,仔细观察那个被剑气贯穿出的针孔小洞。
李玄都趁势去握秦素的手,却被秦素躲开。
不过李玄都最懂秦素的心思,这时候秦素闹点小脾气,便什么话也不要说,起身,回过头来望向李、秦二人,道:“正好,玄机也时常念起紫府。”
在苏云媗的引领下,一行三人离开此地,往颜飞卿的居处行去。
颜飞卿虽然在金陵府修养,但并不居住在苏家大宅,而是居住在城外的一处别院之中,这处别院并非苏家的产业,而是苏云媗出钱购下的私产,颜飞卿最近一段时间都居住在这儿,足不出户,如同避世隐居。
按理来说,李玄都应该给颜飞卿写一封书信,可这段时间以来,他太过忙碌,偶有闲暇时光,却也不知该从何处落笔,若是流于表面,尽是些虚应客套之词,倒不如不写,可要说情真意切,李玄都觉得还不至如此,当初他却是沉寂了四年之久,若说这幽局之苦,少有人能比他在苏云媗这边。
苏云媗沉吟了片刻,说道:“请紫府和白绢稍待,我亲自把他请来。”
“夫妻之间,何须当一个‘请’字。”李玄都笑着摆了摆手,“还是我们三人一起去见玄机兄吧。”
苏云媗道:“如此不合待客之道。”
李玄都道:“何必计较虚礼,在这儿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又有什么不同?”
苏云媗迟疑了一下,点头道:“那好吧。”
说罢,三人离开正堂,往后园走去。
江南园林,多半有引水入府的手笔,一般是在府内开凿湖泊,而在这种临湖而建的别院中,则是与府外之湖连通,成为活水。然后或是修建廊道,或是修建假山,或是修建水榭,以作装饰。可等到李玄都三人来到后院之后,李玄都却是吃了一惊。
没有诸多园林意趣,反而有一架水车。
这可是让李玄都大开眼界,虽说园林之中也不乏水车这类装饰,可这架水车却是实实在在可以灌溉农田的那种。
水车不远处就有一片开垦出的水田,此时水田中站了一人,身着粗布衣裳,赤脚,裤腿和袖子都高高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