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邑,东阙,高阁!
上阳朝一身素服,捧着一束蓍草,恭恭敬敬,沉沉穆穆,向着四方四向叩拜,谨以与四方神明。随即捻着一把蓍草,燃为一簇蓬灰,顺着指尖徐徐洒落。
蓍草者,卜问天时之引,亦是卜卦最为原始之法!
“或许,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荀少彧蹙着眉,观望上阳朝举止。
以蓍草制卦,由来已久。太古人族蒙昧,三皇五帝、七十二圣王未证大道,人伦纲常亦未有定数之时。人族有大智慧者,俯大地之来龙,仰天穹之变数,以蓍草一点天地灵机,与冥冥天地大道相合,撰取一缕玄妙之机。上可卜算天时,下可阴问阳知,此为最古老的卜算之道。
其后,更有大不可思议者,前知三千载,后观三千载,衍化诸上古先天八卦,后天六十四卦,堪为一切易道的源头。
上阳朝虽无前人一般,惊世骇俗的造诣。但于当世易道,亦可称为一佼佼者了。至少判断一生灵之祸福,自矜是有十拿九稳的能耐。
何况,常云光一介大武师,修为远不如上阳朝这位元神高人,推演常云光的生死,也耗不了几许心力。
只是……
荀少彧眉宇紧蹙,心中揣揣不宁。
大将陷落重安,生死祸福不知。常云光毕竟是军中宿将,若是有何闪失,无疑就是折了他荀少彧的一条臂膀。
在湯邑的三驾马車中,左車上阳朝政务干练,中車诸谕行通达内务,但都不是统兵大将之选。唯有常云光忠正直疏,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所幸主世界,确定生死的手段,何止千百种,常用的命灯、魂灯,不常用的打卦、卜卦,乃至于观照气运,都能判定生死。若非命灯、魂灯的炼制极为不易,成品稀少珍贵。只有古老氏族血裔,在自初生之时,或点亮一盏本命魂灯。其实还是命灯之法最为简易,也最具成效。
上阳朝不愧易学大家,于卜占数术之道精研颇深,轻轻拨动着蓬灰痕迹,仔细研究着地面上的卦象。
这看似杂乱无章的蓬灰,落在上阳朝这易道高人眼中,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信息。
在易道高人眼里的天地,一草一木,花开花落,都并非偶然之事。
天时运,生老病死,若非必然为之,何人能与干涉?
蓦然,上阳朝轻咦了一声,愕然道:“主君,这卦……似是而非,渺渺茫茫,不似一未入先天之人的卦象啊!”
卜卦筹算之法,也是要看彼此修为的。修为高深算计浅薄者,当然无往而不利。但修为浅薄算计高深者,只会愈发吃力,还要受着冥冥中的反噬。
上阳朝就着卦象,面上泛起苍白,神色愈发古怪:“不过……不幸中大幸,即能生出卦象,想必常云还未真正遇难,至多伤重难养。卦象凶中显吉,吉中带凶,虽非十死一生之象,但也处境危险之极。”
荀少彧拧眉,道:“常云溃败重安,想来不会是全身而退的……吉中有凶,不难解释。”
上阳朝仔细的看了一眼,摇头道:“只是,这卦象混乱,坎位、离位牵扯不清,真是怪哉……怪哉……”
荀少彧淡淡道:“如此还活着,也是莫大幸事。”
上阳朝垂首,若有所思,道:“常云必然还活着,否则卦象不会如此……嗯?”
“卦象东南!!”
上阳朝正待抬头,荀少彧的身影,已然向着东南远去。只是眨眼之间,身形彻底模糊一片。
…………
铮——
常云光刀音似鸣蝉,佩刀化为一道银白匹炼,壮硕魁梧的身躯,轰然压向九云龙。
先天宗师的强悍武道,刀似奔雷滚滚,激扬重重气浪,一重重杀机摄人心魄,似让人肝胆俱裂,心气俱丧。
“好言难劝,该死鬼啊!”
九云龙见着刀光匹炼,冷冷哼了一声,目光杀机不可抑止。五指一屈一伸,爪间龙吟回响间,铮铮金石作响。
龙吟惊神爪!
九云龙动若惊龙,起势落势之间,铮铮龙吟不绝,夺魂摄魄,诡谲中夹杂惊恶。
簌!
簌!
簌!
九云龙的指力之强,几有粉金碎石之能,一式式神爪抓落,空气层层暴烈,四散的气浪拍打周匝,震的山岩石壁微微颤抖。竟是以高深爪功,硬接常云光利器级数的厚背刀。
几簇火星摇拽烁烁,九云龙一双神爪,几如顶尖利器一般,竟与常云光的厚背刀不落下风。
九云龙面色红润,爪功摧金断玉,强横之极的武道,厚重之极的气息,无不显示着这一北地大豪的恐怖。近乎风驰电掣,数十招杀法在九云龙手中,无一不显得惊世骇俗。
“嚯嚯嚯——”
蓦然,九云龙口中发出,夜枭一般的尖锐笑声,狠戾道:“原来,你这小儿有伤在身,怪不得力道如此绵软。”
“看来,是在重安一役了……”
只是初步交手,经验老道的九云龙,就发现了不妥。
“嚯嚯嚯——”
“以重伤之躯,还敢跟老夫作对,莫非你真的以为,老夫就杀你不得?”
“你这老儿,胡吹大气!”常云光强自运炼真劲儿,抑制着五脏六腑的震动,冷笑道:“吾常云光的性命在此,等着你来取。”
此时的常云光,五脏六腑寸寸欲裂,若非先天武人生机炽烈,以常云光的伤势,寻常人早就五劳七伤,筋骨寸断而死。
只是,常云光毕竟有伤在身,战力无法臻达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