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再次通报
苏油却是感慨:“我九岁随张公读书学习,如今已经十八了,新式记账法才得在计司推行,大宋朝廷的效率,让人说什么好……”
张载却是注意到另外一条:“此次司马君实站在明润这边,倒是有些不可思议。”
苏油笑道:“哪里是站在我这边,是朝廷欲于京中,大名,河北,河中招募乡勇,司马大谏坚决反对,认为应该精炼裁汰现有的士卒,严选将领。要练到能够以一当十,而不是只为兵力的虚数,徒耗国力而不得其用。”
“于是就想推我出来立人样子,听听他的奏章是怎么说的:近年谅祚虽外遣使人称臣奉贡,而内蓄奸谋,窥伺边境,阴以官爵金帛诱中国不逞之人及熟户蕃部;”
“其违拒不从者,谅祚辄发兵杀掠,弓箭手有住在沿边者,谅祚皆迫逐使入内地。”
“边臣坐视,不能救援,遂使其馀熟户皆畏惮凶威,怨愤中国,人人各有离叛之心。”
“又数扬虚声以惊动边鄙,而将帅率多懦怯,一路有警,则三路皆耸,尽抽腹内州军下番兵士置在麾下。哈,这还揪着张公不放了……”
“臣料谅祚所以依旧遣使称臣奉贡者,一则利于每岁所赐金帛二十馀万,二则利于入京贩易,三则欲朝廷不为之备。”
“其所以诱不逞之人者,欲访中国虚实,平居用为谋主,入寇则用为乡导也。”
“其所以诱胁熟户、迫逐弓箭手者,其意以为客军不足畏,唯熟户、弓箭手生长极边,勇悍善斗,若先事翦去,则边人失其所恃,入寇可以通行无碍也。”
“其所以数扬虚声,惊动边鄙者,欲使中国之兵疲于奔命,耗散诸蕃,公私贫困;既而边吏习以为常,不复设备,然后乘虚入寇也。”
“听听,陕西是大谏的老家,所以陕西问题他都看得清楚,不过却缺乏解决方案。”
“而我的做法,恰恰一条条解决了他所提出的这些问题。”
“在渭州开行榷市,商品比京中还要丰富,入京贩易,反而增加了运输成本,蕃人又不是傻子,自然选择渭州。”
“岁币流出后,结果最后还是又流了回来。”
“所谓诱胁熟户、迫逐弓箭手,我的解决方案是让客军足畏,边人足侍,饱收熟蕃,厚养义勇。”
“现在是我们以榷市招诱西夏的熟户边蕃,形势来了个逆转。”
“以往是谅祚数扬虚声,惊动边鄙。这次演习,便是反其道而用之。轮到我们来扬虚声,动边鄙了。”
“所以啊,人家司马大谏是高屋建瓴,只管提出问题。这些如何解决这种低微之事,自然该由我们边臣来有效执行。”
“也不能全怪人家,台谏的风气就是这样,遇到问题最后的建议,一般就是——请找相关人士解决。”
“所以说,并不是他站在了我这一边,而是……殊途同归吧。”
张载哈哈大笑:“明润你就别往我老乡脸上贴金了,说白了就是能说的一堆,能做的没一个。”
“君实的奏章里还有一句——‘望明谕中外臣僚,有久历边任或曾经战阵,知军中利害及西戎情伪者,并许上书,择其理道稍长者,从容访问以治兵御戎之策,则处置自得其宜矣。’哈哈哈,还真跟你说的一样。”
苏油将朝廷邸报丢在一边,撇着嘴道:“司马君实至诚君子,不知道兵者,诡道也。很多事情,是只能悄悄做,提都不能提的……再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我做好陕西副都转运使的差遣就好,河北离渭州五六千里,才不去给别人当枪呢!”
张载劝道:“明润,国事艰疲,陕西已有振作迹象,如河北有好的解决办法,也当向朝廷上奏一二,莫忘了范文正公的教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苏油叹气道:“山长,理工之学,首重实证,河北河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根本都是道听途说。”
“如今我所知所善者,蜀中敢说第一;二林大理西南边蕃敢说第二;西北都才刚刚着手,诸多举措,还不知道会不会人去政息呢,国家大政,先缓缓吧。”
“大败西夏之后,渭原泾原两大粮食产地就算是稳了,可以腾出手来休养生息,大搞建设。等到再过上两年,兵足用,粮足食,形成人口优势和厚度之后,就不会像过去那么艰难了。至于更美好的远景,暂时都不敢想……”
“你们弄出来的那个乡约,很好,非常好,我只提一点意见。”
“那就是乡约不光约束农人,还要约束士绅。”
“趁现在渭州所有人起点都差不多,赶紧把规矩立起来,等到新的豪强起来后,这事情就又不好做了。”
张载点头:“明润所虑极是,乡约虽好,但是也要考虑到以后的破坏者,是我失虑了。”
中国历史上第一部乡约,是关中理学的后继者,蓝田吕氏中著名的吕大忠,吕大临兄弟倡导而成的。既然有渭州这么良好的基础,苏油便向张载提出建议,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将之提前几十年出台,成为渭州基层治理的基本模板。
蓝田吕氏兄弟的《乡约》对历史的贡献,是在于它在后来成为明清两朝基层治理的纲领,
它的四部分内容: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使得关中风气为之一变,成为关中千年民风,其影响非常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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